“这村子里原是有村长的,只是半年前去世了,后来村子里也有选村长,只是每次选总有那么几个爱捣乱的,事情就一直搁着没有解决。”
张里正说这话时的表情很隐晦,似对着他这个外人不好道来,宣瀚也没逼迫他,笑道:“难怪里正爷爷要这么辛苦,我们一路进村发现这村子还不小呢,这一村都要归里正爷爷管,里正爷爷可太辛苦啦。”
是真的很辛苦,何况他又是个老实的,守规矩的里正,谁家有个事他都是公平解决,绝不推脱和逃避,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份责任心,让他肩头上的担子重得很。
“谁说不是呢,这管理一个村和管理一个家可不一样,事情多起来的时候,能让你忙得焦头烂额。”好久没有人这样懂他,张里正看宣瀚的眼光又亲近了几分,“有时候我真想甩手不干了,可这村子里的后生威望一直竖不起来,我实在没法子这才一直熬着,就是不知道要熬多久呢。”
“里正爷爷你可别这样说,我瞧着你干得好好的,多得人心呐。”
“干得多就代表肩膀上的责任多,就说今天有康媳妇跳塘这事儿吧,也是我没用,实在托不到人把有康给救出来,否则哪里能有这一出。有康临被抓之前我匆匆赶了过去,他临行前把这一家子都交给了我,你说有康媳妇真要在这个时候出事,我拿什么脸去见有康?”
小梨和南笙在厨房里忙上忙下,很快院子里就闻见了饭菜香,赶了一下午的路,又看了好一会子热闹,用了不少心计,这会儿还真是饿得很。
宣瀚咽了咽口水,继续与张里正聊着天,“我们来里正爷爷家是何三婶带的路,她说有康家出事是田狗子使的坏,就因为他堂兄在县衙当捕快,他能捞好处,是真的吗?”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没什么好隐瞒的,张里正也趁机开始倒起了苦水,“谁说不是呢,田狗子一家就是仗着他堂兄在县和里当捕快,在村子里作威作福,民不与官斗,乡亲们都不愿意与他家有过多的纠缠。”
“您方才说村里选村长的时候有人捣乱,不就是田家人吧。”
“谁说不是呢。”
张里正长长地叹了口气,似想到什么事乐了,可是这乐是被气的,“田家人想当村长呢,就是田狗子的大伯田德旺,说什么他儿子是县衙里的捕快,他就该当荷花村的村长,也不知他哪里来的大脸?要不是众多村民不答应,这村所有人都得姓田了。”
“真是委屈大家了,里正爷爷可以到县衙去投诉啊!”
“哼。”张里正冷笑两声,“近来县衙忙得很,哪里有空管这些小事。”
很想继续追问县衙都在忙什么,但宣瀚知道凡事点到为止,持续讨论这些事,于他一个外人而言是极不正常的。很快饭菜就上了桌,有豆角会茄子,辣子炒酸笋,还烫了一壶酒,接着每人一碗面条,在乡下这算是很丰盛的了。
小梨在宫里待习惯了,不敢与主子同桌用食,还是南笙扯着她坐到自己身边,她才敢坐下。
刚才在厨房里南笙姑娘交待了她不少事情,小梨都默默记在心里,等到里正爷爷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她问道:“里正爷爷,我听何三婶说我二叔他们家也没交齐税粮,县里让我二叔交银子抵税,这事儿是真的吗?”
因为问话的是小梨,张里正毫不犹豫的就点头,“谁说不是呢,你二叔和你二婶是什么性子你也是知道的,你二婶就是长在钱眼儿里的,想让她拿出半个子儿来都是要她的命,何况是欠着县衙十几两银子?我从有康家回来的时候路过你二叔家,你二婶又在吵你二叔呢。”
张里正边说边皱眉,可见二婶骂二叔骂得有多难听。
“我记得从前大家也没有因为税粮的事愁得这样厉害,里正爷爷,县里为什么突然要大家多交税粮?”
小梨的声音听起来软软的,糥糥的,充满疑惑,张里正贪了两杯酒,昏花着双眼,说:“县里新建了两个大粮仓,咱们这些交税粮的村民要是不交粮,那两个大粮仓怎么装得满?”
又是这两个大粮仓,这已是宣瀚和南笙第二次听说了,小梨又问:“为什么要新建粮仓,是旧的粮仓不能用了吗?”
张里正笑小梨的单纯,“怎么可能不能用?你小小年纪,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我是不懂,我只知道朝廷没让乡亲们交这么多的税,县衙却让交,那县衙就是做得不对。”小梨的声音听来倔强得很。
“你呀,这种话就只能在里正爷爷这院子里说知道了吗?要是让人听了去,你可是要倒霉的。”
从张里正的话里宣瀚感觉他知道不少事,可是他很警惕,特别是在村里有田家那样的存在,他更不肯说错半个字,那怕是喝了两杯酒,也强迫自己保持着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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