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闲小说 > 恐怖灵异 > 星辰之主 > 第八百九十三章 重伤员(中)
    夜雨时起时停,不时还有人员奔逃经过,让这个闷燥的晚上愈发混乱喧嚣。

    常年给人做智械植入和改造,阿卡哥是熟手,甚至可算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外科医生,但对“长尾”致命且棘手的严重外伤,还是花了快二十分钟才初步纠正完毕,其实也就是拼合他碎裂的颅骨,大致回正颈椎,至于更深层治疗,也只能是有心无力。

    饶是如此,也得到了“长尾”的衷心感谢。

    嗯,能活着表达感谢,哪怕是有强心针刺激,多少也算是奇迹了。

    阿卡哥也没有想着做到尽善尽美,尽人事之后,便带着大小阮匆匆撤离。

    路上,大阮对已经做过的事情不予置评,但小阮就忍不住多问了两句:

    “那人能活过来的可能性太低,一根强心针就算够道义了……好吧,我觉得是浪费的,而且阿卡哥,如果那人不死,注定是要落到内务局手里,咱们可不确定,嗯,他不可能把住嘴的,但凡他想要活命的话。”

    “我知道。可人命嘛,碰上了总该努力一下,毕竟还有点儿机会。”阿卡哥温和回应,“你看,他不是顺利活到咱们离开吗,也许真的有什么特殊能力,这也算咱们结个善缘。至于口风紧不紧,真没有意义,咱们在那里停留了将近半小时,内务局也没有派人追下来,显然就是打草惊蛇,标注、染色再扩大的意图,可那时候我们已经回到隔离区了。”

    大阮冷不丁地接了一句:“隔离区里被标注也很麻烦。”

    阿卡哥就笑:“是的,夜枭系统确实麻烦,后续一段时间要小心。回去之后,我要做一些扭曲标识的尝试。另外,那个人,长尾……要持续关注他,如果他能活下来。”

    大阮点头:“嗯,我也给他加了‘标注’,是咱们开发的‘蜱虫’。”

    小阮惊愕:“什么时候?”

    “就在你抓耳挠腮的时候。”大阮冷冰冰回他一句,随即又对阿卡哥道,“哥,你治疗的时候,我看他受伤位置,大概率延髓都受损了,竟然还能活,而且呼吸、心跳都大致平稳,没道理,但有点儿门道……不过,那家伙不叫长尾。”

    小阮挠头:“这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读取了一下他的身份卡,这家伙从事的行业也比较特殊,并没有及时更新到最新版本,阿卡哥做的那个读卡器还管用。他叫东幡,资料显示无业,有智械二级修理证书,确实是西郊居民没错。”

    “二修的话,也算是个技术人员了”阿卡哥点头:“没必要纠结这个,回头和老皮同步一下,让他具体负责。”

    “好。”

    阿卡哥三人消失在黑暗深处,持续远离中心城区。

    而在高地陡坡下方,“长尾”东幡,当然就是罗南……投射力量的载体,呼吸微弱,在不定时落下的雨滴中,体温越来越低,距离人类生命结构的全面崩盘,也只差一步而已。

    是的,罗南没有必要说谎,他呈现出来伤情,绝对是真的,而且只有更严重,完全就是濒死状态,只是罗南投射过来的力量,临时聚起了行将崩溃的形神框架,但也只是勉强聚一口气,没有可能修复破裂的颅骨、折断的颈骨和脊髓,彻底起死回生。

    这个阶段,正是那一剂强心针,激发了这具人体的生命潜能,而后续阿卡哥精准的外部力量纠正,至少恢复到了正确的人体结构,让投射力量的有效作用成为可能,度过了致命的生命力损耗阶段,步入了正向循环。

    当然,纯靠本体投射的力量太微弱、太低效了,纯靠这种力量复原,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还好罗南新学会了一招。

    他再看了一眼雨夜闷湿的丛林,闭上眼睛,观想出烈焰焚空、灰烬飞落又凝结的动态画面,直至最终形成一处似乎起伏,又看不出上下极点的回环阶梯。

    这是“无等神力”的典型象征。

    随着观想图像与形神结构相融,无等神力留存在此界的规则种子也发挥作用,罗南力量的新载体、“长尾”东幡周围,茂盛的草木在绵绵雨势中竟然蔫了下去,失掉了一部分生命的光泽,而身下的土壤中,蚯蚓、蚂蚁、蚰蜒等虫豸,还有大量目力难及的微生物反常地亢奋,不断活络着周围的土粒、泥浆,以致土层都慢慢软塌,承载的人体以极缓慢的速度下陷,直至触及岩层。

    这是一个缓慢的过程,不断有人从陡坡跳下,逃避内务局的追捕。当然也有人从这里经过,他们可能发现了东幡,也可能没发现,反正谁也没有停下脚步。

    这种时候、这种环境,死几个人再正常不过。

    他们谁也不知道,在他们匆匆过境的时候,在这处偏僻的山林角落里,已经沉寂了万年、数万年之久的来自遥远星空外的神明伟力,正在缓慢艰涩地盘转运化,尝试找回当年的感觉,接续历史长河里的断脉。

    然而罗南并没有给“无等真神”招魂的意思,此时他正利用所学的知识,客观认知“无等神力”的性质和作用。以他现有的认知层次,简单粗暴来理解,“无等神力”的终极理念可以说是一种“众生平等”――以“我的期待”为基准的平等。

    更符合历史实际的评价就是:别的我不管,反正我和古神必须平等。

    历史评价姑且不论,现在单纯看治疗效果,还是不错的:

    周围草木植被、乃至土壤中的虫豸、微生物,还有周围栖息的鸟兽,在“无等神力”的作用下,都不知不觉间破开了个体生命的保护性屏障,或曰“樊篱”,与载体微弱的生命之火,逐步对接、勾连。

    用冠冕堂皇的话来讲:大家都要活下去。

    于是,在这样的基本规则下,一体化的体系循环形成了。

    不管怎么说,这都不是单纯的粗暴的汲取,陶琚和鱼先生那回,运行得实在太糙了,好像邪魔似的。在非极端的情境下,“无等神力”运化所达成的,应该是覆盖范围内所有生命形态的解构与重构,形成以“我”为轴的生命力循环。

    既然“我”是轴,多收一些辛苦费也是应该。

    这需要极深的修行基础前置,比如“构形”与“超构形”理论,以它为工具理解形神结构的跃升和演化;又比如“布法”等人体生命工程,夯实必须的承载根基;看上去还要有“造物”一脉的认知和修养,这样在打破和重构循环时候,才可以不为现有生命的樊篱所限,形成无穷尽又合乎法理的可能……

    但无论是怎样的前置,却也没有脱开“天渊体系”的范畴。

    除了“构形”和“超构形”理论,其他的领域,罗南不算精通,却有概念,再加上历史文本的描述和校正,关键有了“无等神力”的规则种子在这里衍生发散,怎么也不至于出现方向性错误,一番操作之下,颇有心得体会。

    以至于此前载体重创时,已经流淌渗入土壤,甚至变质的血液脑浆,也有收拢逆转,却又并未彻底收回,反正现在整体环境已经趋向符合“我”的生命结构体系,不虑再有腐化变质,反而可以再“过滤”“沉淀”一下。

    倒是已经植入东幡体内的一部分智械设备,在这个解构、重构的过程中,解绑脱落,并排出体外,仿佛是一场由百亿微生物共同完成的手术――这些早期植入的设备,早已经是负作用,不如废物利用,以其自配的电池提供能量,完成适合人体的性质转换。

    罗南像是在做题,考虑如何将这样一个濒临崩溃的身体作为核心,完成对周边环境、一切内外物质的统筹梳理、变动重构。

    有点儿设计规则领域的味道,明显超纲;可他又有专用计算工具,也就是从浑敦、美德协会等处提取出来的“无等神力”的规则种子,两相配比,问题有难度,但似乎还能争取一下,很有意思。

    于是罗南忙得不亦乐乎,但他觉得,像这样的体验可以多来点儿。

    “十二国”体系若都能如此,经验包也能吃到饱。现在他就感觉自己强得可怕,以至于想找天渊帝国布法、造物的通识考试题目来验证,嗯,再来几回,学力专精考试也可以尝试……

    等他大致搞清楚这个现实情况构造的题目,时间已经过去颇久,延伸出去的感知,触及的尽是山林中的泥涂。穿行的虫豸、生长的根系则在这具载体之上划过,又谨守着各自的本分――被罗南这个规则制定者赋予的本分,各自为生存拓展、奔忙。

    此时,东幡开始从“无等神力”规划的临时的生命体系中抽离。

    不管是何种形式的能量传输运转,自然会有损耗,作用范围扩展到一定程度,便不可能再有更好效果。想要更进一步,只能是利用渊区湍流这仿佛来自异空间的力量,但这又必然会惊扰到“血月钩”。

    “浑敦”支援过来的力量也是如此。

    罗南用相对保守的方式运化调动,也算是一种测试,看“血月钩”能否发现这种低强度运行的力量。至于结果如何,还无法及时得到反馈,要看高能中心运行办那边的记录。

    至今机动一处、二处的人马没有杀过来,好像还行?

    罗南见好就收,终于结束“解题”,从泥涂中坐起。此时,一直在外澄净培育的血液脑浆也都回收,头颈部位的伤口彻底密封,半途“卸掉”的智械装备就留在土壤下,至于那些斟酌保留下来的,则重新开机运转。

    也是这一刻,罗南明显感觉到了肌体与外部环境“解离”时,仿佛涂了胶、又似融化在一起的粘着感。那是“我”与“非我”在一体化的生命力循环中,生成的临时“连接通道”,或曰“血管”“能量轨道”。

    这肯定不符合人类的审美,但“磁光云母”绝对会很感兴趣。

    于是,罗南对“诸天神明”的审美取向,不免有些悲观。

    等到那些“临时血管”彻底断开,彻底恢复人形,属于此人的记忆和意识,也就在罗南的主动退让下,层层倒卷而回。

    东幡,西郊不甚知名的黑帮分子,但多少算个中层,在本地帮派“金属狂野”中有点儿地位。

    “金属狂野”是西城郊区中等体量的黑帮,平日里生财之道,主要还是以智械非法改造和黑市交易为主,有点儿技术性,不怎么榨老家人的油水。再加上东幡之所以混到中层,主要是靠他那个“智械二级修理证书”,勉强算是技术路线,因此在街坊邻居那里,名声倒还好,算是公认的“有能耐的人”。

    只是,两周前,在唐立组织的那次临时清剿行动中,“金属狂野”损失惨重,回头就被人掘了老巢,东幡随即变成了丧家之犬,昼伏夜出,以备不测。目前也在积极联络,求人招募。

    昨晚他到山上来,躲水患是假,与中间人、招募者碰头是真。却不料半途出了这事儿,如今坐在泥涂中,仿佛刚从一场奇幻的梦境中醒来,又好像是进入了不确定的第二场。

    东幡自动忽略了一切过往认知无法理解的事项,就从昨晚事件本身去考虑,怀疑是不是碰到了钓鱼执法。他不是能憋住事儿的性子,否则不会一边学技术,还一边去混帮派,他直接打电话给中间人:

    “瘟盛,你坑我!”

    “东幡?”对方先是惊讶,随即回以粗口,“特么的别给我打电话,现在满山满野都在抓人,你侥幸跑了就低调点儿……”

    “所以你说的招募就是扯淡?”

    “昨天不是,但今天是!”瘟盛说得理所当然,“这局面你都看到了,内务局、智管中心肯定有大动作,现在没有人敢招募,尤其是你这样的‘擦边儿’技术人员。”

    “你特么……”

    “闭上你的狗嘴听我说,你可以去北、南、东郊,但也不会好到哪儿去,有点儿脑子就好好跟你老娘去领救济粮吧,实在不行你去卖啊,如果你能进城的话。”

    于是,两人通话以无意义的粗话结束。

    东幡怔愣半晌,终于还是从泥浆地里站起来,沿着昨晚踩踏出来的似乎可以下山的路径,往山下去。虽说意识如坠迷梦,可他的身体状态毕竟不同,一路如履平地,轻轻松松便过了地势最险峻之处,来到山脚下。

    饶是如此,浑身泥浆草叶的他,仍然十分狼狈。

    当然了,这种时候,在这边活动的人们,基本都是如此,甚至还要更糟。

    东幡昨晚是来“应聘”的,他并没有到山上避难,一直住在城里。像他这样的也不算异类,如今西郊多的是困守在家中的可怜虫――如今郊区水位普遍是四到七米,局部超过十米,想出来也不容易。

    那些趁着水势尚小,早早出来喂蚊子、吃草根的算是有先见之明。

    如今这形势再想出来,一艘纯载人小艇,就是行李不超过一个背包、重量不超五公斤的,把你从困居处接到旱地,单人价位是两千块,独立箱包行李算一个人的钱。单身汉咬咬牙就出来了,拖家带口的那是真要命。

    自己家有小艇,或者靠个门板什么的出来……

    嘿嘿,真当那些“摆渡”的是吃素的?

    东幡知道行情,但他并不需要随行就市。在“金属狂野”这些年,经营出来的人脉,终究还是有几条能够抗住风浪和意外的。

    在前往水灾区域边缘的路上,他打电话找到了熟人。按照对方的指示,趟着齐腰深的臭水,到城郊边缘一处平顶屋上候着。再等了有半个来小时,西图昂开着他那条冒着黑烟的小艇,空船赶了过来。

    西图昂是一个左腿、左臂都使用义肢的中年人,至少看上去像。或许是因为平衡太难掌握,哪怕他现在坐在小艇后排,总感觉身体往左边倾斜。他头脸上刮得干干净净,连根毛都没有,偏又是筋肉横生,看上去像是一位典型的街头暴徒。脸上戴了个花里胡哨的泳镜,此时正顶在额头上,仍然与凶暴气质很搭。

    “快走,里面还有活儿呢。”

    “没有别人吗?”

    “不是谁都像你,厚脸皮赠一次两次不嫌丢人的。”

    东幡咧嘴笑了笑,跳到小艇上,西图昂也不管艇子晃荡,直接一个大回环,“突突突”地就往灰蒙蒙的“臭水湖”那头开过去。

    他还有闲瞅了东幡两眼:“你受伤了?”

    大概是昨晚致命伤口流到脸上的血迹没有擦,没有回收价值,雨水也没有浇干净。

    东幡抹了把脸,放在眼前看了看,随口应道:“小口子。”

    “是吗?”

    西图昂示意东幡朝小艇前端残损的挡风玻璃照照看,权当镜子了。

    于是东幡踩着小艇内侧空荡荡的甲板,向前走了两步,探着身子,从外面勾回个弧度,借凸起的那边检视。

    挡风玻璃上映出一个模糊的还算年轻俊俏的面孔,粗眉大眼,脸有点儿长,或许是为了掩饰,借着不错的发量形成压眉的盖刘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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