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的其实并不很多。
一条狗的贪婪永远是饥饿的贪婪,一条狗的坏再坏也不如人坏。
他那满心的肖想又怎能算是他的错呢?
要怪便去责怪萧子窈罢,是她驯他又斥他,一条狗多脆弱,一旦见了主人面露厌恶之色,他便会是世上最受伤的那一个。
他以一条狗的单纯要挟于她。
他到底也是坏的,可坏就坏在,分明是她驯犬无方。
“萧子窈,我讨厌你在我面前偏袒别人。”
沈要一字一顿,“你最好牢记这句话。”
时至今日,他终于明白拥有她的真正办法。
斯文无用,他早该将人皮撕下。
当她惨不忍睹、痛不欲生之时,他才得以拥有她,继而掌控她。
一片狼藉的她也未必不美丽。
萧子窈冷然不应。
沈要直觉心下很有些得逞的快意。
“子窈,你是不是不想让夏一杰当我的副官?”
他指尖从容划过她的后颈,那一节一节的脊骨微微的凸出来,怎么又瘦了,这才是他的错。
他仿佛刽子手似的摸索一个适于下刀的弱点。
萧子窈不屑的反口道:“你不是不让我在你面前偏袒旁人吗?”
“这么快就记住我的话了,是因为在乎我吗?”
沈要从胸中闷笑出声,“其实我也不想让夏一杰来当我的副官,不然他会经常到家里来,还会见到你。”
“那你别选他就是了,反正这种事情最终还是要你点头的。”
沈要听罢此话,于是不动声色的问道:“子窈,你希望我听你的吗?”
他有言下之意,比摇尾的狗还显眼。
萧子窈无限了然。
索性,她还算冷静,只剜他一眼,道:“那你想让我听你的什么话?”
“——学一下狗叫好不好?”
沈要歪了歪头,“就像我对你那样。”
“沈要,你别太过分!”
他隐隐的勾一下唇角,却并非真的在笑:“不想学就算了。我只是想试试六小姐给我当狗的感觉而已。”
他心下涌起冷冷的热潮,冷是她的热也是她的,好在,她的冷淡很容易挑拨,他对她的里里外外都了如指掌。
沈要只将萧子窈的手别了过来。
复又将她摆成屈跪的模样,一手扣住她的腰,陷落又柔软的弧线,没有肉,便改去捏她的臀与腿,像捏也像掐,肉欲从肉里生出来。
他简直逼得她喘出声来。
“沈要,你别这样玩弄我……”
他还可以应声,但也并非游刃有余,也许比她更受折磨:“萧子窈,你也该对我撒撒娇。”
他一面说着,一面又去撬她的嘴。
可他竟是扳着她的脸吻上去,她反抗式微,尖尖巧巧的犬齿咬下来,不重,反倒轻得有些撩人,比情趣更像情趣。
他鼻锋与她交错一下,又轻顶一下:“狗才咬人。”
萧子窈羞愤得几乎落泪。
“放肆!你才是狗!”
“对。”
沈要心满意足的说道,“沈要是萧子窈的狗。”
说罢,他更还耳语:“……但我和你不一样。我若是咬人,那便是杀人了。”
“沈要,你竟敢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那你就在我耳边说话。”
他却见萧子窈陡的挣扎起来,比娇弱更荏弱、比荏弱更娇弱,只不过,左右挣扎也无济于事,他还大权在握,她便只好委身。
可她分明恨得指节都发白。
沈要一见,便不由分说的把她翻面。
复又一根根的抠开她拳紧的手指,眉眼微皱,道:“手别攥得这么紧,会疼。”
萧子窈撇过头去:“……你凭什么来管我的事情。”
然,她这般说着,沈要却置若罔闻。
他心无旁骛,只扶着她两手搭上自己的肩去,有些隐隐的鞭痕还长在此处,永远也不会消失。
“六小姐,疼就咬住我。”
沈要说。
他于是看她起伏,如同海水。
公馆静下来了。
自打小巧走后,萧子窈便孤身一人消磨时光。
郝姨从不多问,只管每日照常来做三餐、扫洒也不落下,她实在很有自知之明,沈要便又与她涨了工钱,似她这般中庸之人总能活得久些。
萧子窈见此,便不由得有些感慨。
其实,沈要倒也不曾拘着她。
他从未禁过她的足,却是任由她出行的。
他准她大街小巷都去得,吃喝玩乐也去得,他不牵一条绳索,却也能够将她牢牢的拴在身侧。
——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画地为牢。
可萧子窈最近实在瘦得厉害。
晨间,她在沈要面前换一条裙子,领口垂下来,半隐半现的又宽一寸,她露半片肩骨在外,好像若有似无的勾引,很冤枉。
非但如此,二人坐在一处用饭,她剩半碗粥,吃不下便推给他去,面上坦白得很平静。
“我吃不下了,你帮我吃掉。”
沈要一瞬不瞬的抬眉看她:“不行。”
她很为难也很柔软,有点儿哀求:“呆子,我不舒服,我真的吃不下了。你就帮我吃掉吧,就像以前那样。”
沈要于是看一看那小碗,猫碗的大小,竟还会有剩,白莹莹的粥水像白莹莹的月光,她泫然欲泣的眼睛沉进桃花潭水。
“我下午再去军营。”
他忽然说道,“早上陪你。”
说罢,他便起身进了后厨,又取来一只白糖罐子,只将那清粥拌了糖喂与她去。
他轻轻的开口。
“六小姐,我不勉强你把这碗粥一口气全喝光,只要你今天早上能慢慢的喝完就可以了。”
真奇怪,事到如今,他竟然还能摆出那副卑躬屈膝的模样。
萧子窈只在心中暗想。
她于是就着沈要递来的勺子小小的吃了一口。
谁知,她不过顺势而为,沈要却一瞬眉眼舒展。
她便不由得问道:“你怎么突然这么开心?”
沈要巴巴的说:“看到你,所以开心。”
“可是你天天都能看到我……”
他插进嘴来:“——可是你偶尔才会看到我。”
萧子窈一时有些不解。
“呆子,你现在是沈军长,要去军营里好好的上职。我会在家里等你,只要你下职回家我就能见到你,所以我也是天天都能看到你的,才不是什么偶尔。”
“我说的不是这个。”
沈要固执的望定她,“反正,多看看我吧。”
他果然如约午后才去上职。
梁延一见沈要前来,便笑得有几分玩味。
“沈要,今日是为你选副官,不是为我!你现在才过来,那几个毕业生都快撑不住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信手指一指窗外,眼光很是灼灼。
“不如你自己看看去吧!一共十四个毕业生,从早上开始在校场上站军姿,站到现在只剩四个了。”
沈要淡淡的问道:“哪四个?”
梁延倏的丢来一只牛皮纸袋:“其他三个我倒是没怎么听说过,大约是平头百姓出身的。却只有一个,曾经也算是名门子弟,你我都认识。”
沈要手下一顿,复又冷然睨他一眼。
“看你这表情,看来应该是猜到了罢?”
梁延饶有兴致的说道,“其实,我以前求娶萧子窈,倒也不全是为了家族筹谋。她能让这岳安城里赫赫有名的纨绔子弟为她转性,到底也是不容小觑的,换了哪个男人都会对她有些兴趣。只不过,我实在不喜欢太聪明的女人。”
他话音至此,却见沈要已然沉下了眼光。
沈要天生冷相,眼也深,低眉便垂影在眼里,更显阴鸷。
梁延于是低笑一声。
“沈军长,你猜为什么夏一杰要来征选军长副官一职?”
此话掷地有声。
可沈要却是面无表情的离去了。
正午时分已过,那校场早被日头晒得满地发白滚烫,旌旗无风自难动,人也难动。
夏一杰只管咬牙切齿的站得笔直。
方才,军哨吹过了两重,现下应当是午后二时整,他已然站满了整整六个钟头。
是时,酷暑难耐,他却滴米未进。
同期的毕业生都被他一一熬走、纷纷晒倒在烈阳之下,眼下还剩三人同他顽抗,他不敢怠慢,唯恐一切前功尽弃。
却不是尽弃这六个钟头的前功,而是这半年来的所有。
早在萧从月去时,他便隐隐的有些预感了。
便似那唱词一般,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然后,大厦倾倒。
那日,萧大帅伏诛百里渡口,他却被父亲锁在房中,门窗都钉死,根本不许他擅出。
他于是抄起椅子砸碎玻璃,只管奋不顾身的跳下了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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