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这如何使得?」毓溪担心不已,径直往门里走,然而屋内黑漆漆的,青莲生怕福晋绊着,追上来拦下,命下人先点灯。
可丫鬟们犹豫不前,要知道侧福晋这几日,是一点光也见不得。
「罢了,侧福晋见光难受,不要为难她们。」毓溪说罢,扶着青莲,小心往里走,隐约看见卧榻上,蜷缩着一团身影。
丫鬟上前轻声唤:「侧福晋,是福晋来了。」
见榻上的人稍稍动了动,毓溪便道:「躺着吧,不必起来,听说你害喜严重,已是米水不进,这如何是好?」
「福晋……」带着哭腔的声音,十分虚弱,「妾、妾身也不知怎么了,我好怕,怕保不住这个孩子。」
「不说孩子,眼下你自己的身子最重要。」毓溪道,「害喜煎熬,医药难助,只能靠你自己挺过去了。」
「福晋……」
「你想做什么,想要什么,只管派下人告诉我,但凡能解你的忧愁辛苦,我和四阿哥都会为你周全。」
屋子里静了好一阵,青莲见侧福晋没动静了,担心是不是昏厥过去,刚要上前查看,只见侧福晋挣扎着将自己撑起来。
「躺着吧。」毓溪道。
「福晋,妾身想去一趟寺里,有些话,只能对菩萨说了。」侧福晋哭道,「可我怕被人看见,怕叫人知道。」
毓溪想了想,命青莲带丫鬟们退下,青莲本是满心不安,但想侧福晋已是这模样,实在生不出什么事端,勉强应下,带着丫鬟退到门外,她独自守在了屏风后,以备福晋召唤。
「你是要去寺里,向菩萨忏悔,害死了宋格格的孩子吗?」
「不是,不是的!」
这开门见山的话,吓得侧福晋哆嗦得更厉害,下意识地往床榻里躲。
毓溪淡淡地说:「为了念佟,我和四阿哥原打算,从此不再提这件事,而你从那以后也算太平安分,连娘娘都应了我们的请求,放过你。」
李氏抱着头,虚弱地哭泣着:「不是的,不是这样。」
毓溪道:「若不说去寺里,我只以为你是害喜所致的辛苦,可你要烧香拜佛,就不打自招了。」
李氏依旧哭泣着:「我没有害她,没有……」
毓溪却淡定从容地说道:「你在宋氏的汤药里添加催产之物,害她早产,孩子也因先天不足而夭折。」
李氏猛烈地颤抖,仿佛用尽最后的力气摇着她的脑袋,拼命否认。
毓溪道:「宋氏孕中,太医就说有不足之症,当时不想外头说闲话,既然还保得住,就依旧悉心照料她。但结果,孩子终究没保住,这里头有两重原因,她和孩子本就不好,再有,便是你的催命符。」
「福晋……」
「可反过来说,也许在你下手前,就注定了这个结果,这也是我和四阿哥愿意不追究你罪过的原因。」毓溪平静地说道,「虽然我们彼此安慰,说是为了念佟的声誉,实则要让你体面地从这世间消失,又有何难呢?」
侧福晋惊恐地看着眼前的身影,屋里黑洞洞的,即便看不清福晋的面容,也被她身上的威严气势所震慑。
明明,她们是一样的年轻。
毓溪继续道:「李大人和夫人不仅识时务,更是爱民如子的好官,这一点连娘娘都知晓。娘娘自然是从万岁口中得知,如此看来,你的父兄,想必会有很好的前程。」
侧福晋愣住了,她怎么越来越听不懂。
毓溪道:「你对念佟的好,时不时令我感动,你以为让你料理家事,还有四阿哥待你的好,都是假惺惺的吗,那可是你自己挣来的。」
「福晋,是我错了,是
我的错……」
「你我虽有妻妾尊卑之别,实则都是后宅里,一辈子指望胤禛活着的人。」
李氏不禁低下了头,比方才平静多了。
毓溪道:「不论你怎么想我,乃至想要取代我,你也得明白,自己的丈夫和婆婆是怎样的人,是不是没了我,你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不是的,福晋,我早就想明白了。」李氏声音干哑,慌张地哭道,「我早就想明白,福晋若不好,我一定不会好。我与宋氏同日进门,皇上都高看我一眼,只封我为侧福晋,可四阿哥却更喜欢她,她也争气的抢先一步怀上孩子,我生怕自己不能生下大阿哥,我、我才……」
毓溪道:「都过去了,方才我说的话,你可明白?」
李氏僵硬地点头,她明白,她当然明白。
若没有得到宽恕,怎会有此刻怀孕害喜的辛苦,她一定早就被暗下处决,或被丢在偏冷的院落里,成为弃妇。
她既然敢对宋格格作恶,就从无那愧疚和悲悯之心,可此番有身孕,折磨她的并不是呕吐晕眩,仿佛是老天爷要惩罚她,让她每一天都沉浸在害死宋格格那孩子的罪孽和恐惧中,噩梦连连,忘不掉、抛不开,就快被折磨死了。
于是才会有方才的恳求,也许只有去菩萨座下忏悔,才能得到些许安宁。
「这几日,无休止的呕吐晕眩,见不得一丝一缕光,好不容易入眠,梦里也被追着索命,生不如死。」李氏的声音很轻,数日无法进食的人,就快没力气
了,「若不是放不下大格格,兴许就一头碰死了,不想活了。」
「会好起来的。」
「也许好起来后,这份想要忏悔的心,就不会再出现,我永远憎恶宋氏,福晋见谅。」李氏说道,「可也请您放心,我不敢觊觎您的一切,也不会再对任何人作恶,我不能让念佟蒙羞,福晋,这是我的肺腑之言。」
毓溪心内毫无波澜,说道:「过几日,青莲会安排送你去烧香拜佛,还有什么话,就对菩萨说吧。往后,但凡你安生度日,莫说过去的事不再提,宋格格或是将来府中另有新人,我也不会让她们轻视你、欺负你,你是为四阿哥生下长女的人,这府里永远有你的尊贵。」
李氏俯身,在床榻上深深叩谢,哑声哭着:「多谢、多谢福晋……」
屏风外,青莲听见脚步声,便知福晋出来了,赶紧进来搀扶。
「不妨事,看得清路。」毓溪微微一笑,主仆二人心照不宣,不再说什么话,径直离开了。
丫鬟们恭送福晋后,匆忙赶回房里,却见侧福晋伏在榻上嚎啕大哭,哭得伤心欲绝。
她们面面相觑,实在不知如何是好,还以为侧福晋又遭福晋训斥,只能默默地退下,等侧福晋自己平静下来。
回正院的路上,毓溪简单地说明了方才的事,其实青莲就在屏风后,多多少少都听了些。
「倒也坦荡,说她并不愿愧疚,更谈不上忏悔,只是眼下身心仿佛不能受自己控制,被折磨得生不如死,才想求神佛宽恕。」毓溪叹了一声,「这样也好,不必互相都戴着面具,往后和和气气过日子就是了,我又何尝容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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