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言秋小心地将杨鸿的字稿收起,专注打量这幅大字。
“他决定独自承担此事,是想当年你家只剩下孤儿寡母,而姜家也就我这么一个女儿,觉得都没什么依靠,不愿白白牵连我们?”姜落落心想,“十三年前,他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你可仔细查看过这幅字?”杜言秋问。
“怎么?”姜落落见他的目光聚在那幅字的边缘,握着树枝微微起身朝他那边挪了挪。
杜言秋伸手扶着她坐在自己身边的树杈上,“你看这边缘,似乎是被裁掉一层。”
顺着杜言秋所指,姜落落仔细观察整幅字的边缘。
纸的背后四周是一圈装裱好的软框,沿着框边有些不太齐整的割痕,将整个纸面分成两部分。
这幅字原本就装裱的比较厚,可这么细看,框边更厚,内部像是被挖掉了一层。虽然只是很薄的一层,却有了区别。
“当时看到这些字吃惊不小,倒忽略了其他。这么细看……其实这些字原本是被另外一层纸遮掩?这最外一层纸是后来裱上去的,只有四周压实?”
姜落落说着,看向杜言秋,“若如此,那这些字是何时露出的?我之前以为是衙差查看马虎,没有翻看这幅挂在墙上的字。实则冯青尧写的这些字一直被遮掩着,才没有被人看到?也就是说,可能在我去冯家的不久前,这层遮掩才被撕掉,这些字才露出来?”
有人在故意等着他们看到这些字?
冯青尧并非真正孤身一人,还有同伙?
“杨苕是肯定不知的。”姜落落断定,“否则她不会只有悲伤,为了她夫君的死,见到我之后也不该再有隐瞒。”
“邓毅。”杜言秋卷起字,“别忘记我们曾经猜想过,为何上杭老知县一死,远在临安的邓毅便接到消息,以明法科第二的成绩放弃刑部官职,抢下上杭知县这么个小小父母官。”
“难道冯青尧他们就是隐在上杭与邓知县秘密联络,通风报信的那个人?”
姜落落自然记得那场大雨前,她与杜言秋在王阿婆院中的谈话。
“冯青尧去年也曾去临安赶考,你与邓知县相识,对他身边的人可有印象?”
“我不记得有个叫冯青尧的书生。”杜言秋回想,“也可能是他们避着旁人会面。”
“先不说这个了,说说你吧,你还不知我为何弄成个疯样子。”
姜落落拍拍衣衫。
“为何?”
杜言秋看着姜落落,想着刚才见到她时那副身着男衫,脚蹬偏大男靴的模样。闻到她身上依然散发着酒气。
“起初我还不信花娘的话,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真的。有人要针对你下手,似乎……与马跃有关。”
姜落落把她去醉心楼的经过说了一遍。
“就是这枚骰子。”
姜落落从袖中取出那颗骨制骰子交给杜言秋,“应该是他们之间的信物,我还没顾得细瞧有何特别。”
“问题应该在这些孔眼里。”
杜言秋转了几下骰子,又从身旁摘了片树叶,将细小的叶柄插在骰码点数的孔眼里拨弄。
再拔出叶柄,上面并未沾到什么东西。
“可能是这些孔眼的深度。”
杜言秋又试了几个孔眼,见叶柄塞进去的深度几乎一致。
而平时玩耍的骰子点数只是依序刻在六面上,没有这么深。
“给我用苍辣子的是马跃,受王子胜怂恿的药铺学徒徐林也是在他的掌管之下,贺永服毒前马跃曾见过刑房的人,还有——”
姜落落瞟了眼搭在杜言秋腿上的字卷,“冯青尧去紫金山采药还是为了马跃。这回不知马跃又会带人做什么?听那二人的意思,这些天你被上杭百姓缠住,四处忙碌,其实是为捧杀你而做的准备?这些事情当中,你有哪件做的不合适,中了他们圈套不成?”
杜言秋想了想,“我没觉得。事情虽多,都是些鸡毛蒜皮,倒是搏了点好名声,我也想到‘捧杀’二字,做事时不免小心谨慎,未曾觉察有何问题。若以此为‘捧’,那‘杀’应是在之后。若说只是我张扬的日子到头,想来也是暂无性命之忧,无非是要杀杀我的气焰罢了。”
“不论怎样,我们知道了这消息,就不能坐以待毙。言秋,即便他们并不打算拿你性命,也不能受他们的打压欺侮。”
“当然,我可不是当年那个不知该如何反击的孩童。”
杜言秋拿好字卷,跃身跳下树。
“你想到怎么做?”姜落落望向树下。
“既然都离不了马跃,那二人又给你指明同生药铺,自然是要先去那边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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