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说。那就是小孩子口中堵的一口痰。”
姜落落听老戈说过,有的婴儿出生后便夭折,就是被这口在母亲肚子里吸到的羊水堵住闷死的。有经验的稳婆会把婴儿口中杂物清除,听到婴儿敞亮的哭声,便说明气息通顺了。
可是在他们当地,却流传出什么“包藏祸心”的说法,说这孩子是带着前世业障出生,吐出的那口痰也被称为“祸水”。
若孩子夭折,便是带着“祸心”而去,是件值得庆幸的事。若孩子吐出“祸水”存活下来,谁又能肯定这“祸水”被吐干净了呢?多少也是埋下了个祸根。
见众人继续议论,姜落落又道,“何况稳婆的这番话,如今并无人证。再说出生不哭的孩子又不止一两个。”
“是,我不止遇到这一个,可这一个还有特别。”老稳婆道,“我记得在倒吊这孩子时,见他的右脚拇指下有个米粒大的红色胎记。当时他的小哥哥还好奇问是谁在他弟弟脚上点了朱砂,他们的爹笑呵呵地说是魁星爷的笔不小心跌落了一滴朱砂墨。”
“魁星爷的朱砂墨落在杨衡脚上,真的假的?”众人纷纷好奇。
老稳婆这话算是给出了明确的辨识。
姜落落看向杜言秋。
自得知稳婆身份,听着稳婆的话,杜言秋只问出“有么”二字,便再未开口多言。
此时他的脸色一如既往地冷静,如剑的目光仿佛被冰块冻凝,静止在即将出鞘的那一刻。
“一个包藏祸心出生之人,何来魁星爷照拂?这话分明就是杨家人故意维护儿子的说辞。什么朱砂墨?我看就是前世犯祸留下的血迹!”
闫虎得意地冷笑,“杜言秋,你敢当众脱靴让众人瞧瞧,你的右脚拇指下有没有这滴恶血吗?”
“脱靴!脱靴!”
围观者中有人带头振臂高呼。
朱砂墨的说法,杜言秋小时候便听家人说过。当年说话毫无防备,也不知是否传出去。
不论稳婆究竟如何得知,她这话是真的。
杜言秋无从否认。
“言秋?”
姜落落望向杜言秋,嘴张了张,没有唤出声。
这般沉默便是显而易见的答案……
闫虎更是得意,“杜大公子,不敢应对了吧!”
口出苍辣子,再加上足间那滴恶血,还有相仿的年纪,又在上杭多事,还怎么说只是纯粹的巧合?
杜言秋依然沉默。
姜落落听着众人愤愤的议论声,如一块块碎石般砸在杜言秋的身上,仿佛回到十三年前,那个在路上被人欺凌的小男孩。
糖人哥哥——
张州珉手心按着惊堂木,“杜言秋,你无话可说么?”
“脱靴!脱靴!”
催促的声音中夹杂了几分幸灾乐祸。
有人等着看好戏,有人盼着杜言秋出丑。
这其中定然也没有少了曾经欺辱过杜言秋的那帮学童。
他们怎能容忍当年被自己踩在脚下的那个恶徒之弟,如今成长为高他们一等的人物!
“是,我是杨衡!”
清冷、果敢、有力的声音砸落在地。
顿时一片寂静。
张州珉手中的惊堂木重重地压在案桌上,抬起的身子不由前倾,“你真是杨衡?”
从堂下这位年轻人的身上丝毫看不出当年那放荡不羁的杨鸿的身影。甚至他多次站在公堂之上,像是一把悬在眼前的铁尺,比划着横平竖直。
“既然被逼到这一步,我也不得不承认。”杜言秋扫了眼闫虎,“闫教头为查证我,也是辛苦了。”
今日看似是闫虎牵头带出这一切,实则真正做主之人并非闫虎。不过,若有个可信之人一直盯着闫虎,多少能掌握点东西。
虽说拉拢上杨雄,也不可能事事都用杨雄的人,否则容易受其牵制。何况杨雄也不会将所有事都和盘托出。
就比如,杨雄分明知晓许多至关重要的线索,可绝不会多吐露半个字。
若杨雄知道有人抓住他的把柄,他的身份隐藏不住,也绝对不会冒着惊动某些人的风险帮他掩饰,只会静待结果,再做考量。
他只有冲破这一难关,才能重新获取杨雄信任。
其实,即便阿赫没有去忙他事,罗星河未被困于牢中,杜言秋也没有料到最先出面站出来对付他的人是闫虎,不会将仅有的人手安排给闫虎。
他早已做好身份暴露的准备,也算是终于知道如何被戳破身份的答案,可没想到这个答案是闫虎给的。
一个曾被贺永利用之人,接过了贺永丢掉的刀?
上杭的这盘棋,究竟是如何排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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