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得太近了?
秦尚远的目光撞上破碎面具后的那对暗红双瞳,背脊猛然泛起一层冷意。
苏柏告诉过自己,在一般的遭遇战中,契约是每个契约人最后的底牌。
因为第一,许多人的精神强度只允许他们在同一场战斗中解放一次契约,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出手。
第二,契约是一种战术机密,契约解放之后就相当于战斗双方同时明牌,如果自己的底牌刚好被对方克制,或者直接被对方碾压,会是一件很尴尬的事。
所以对契约人来说,解放契约其实一种类似于囚徒困境的博弈。
在信息天然缺失的情况下,谁都不敢轻易让自己的契约生效,因为谁都无法保证自己的决定,会带来预期中的结果。
秦尚远眼角微抽,这家伙的契约,要生效了。
如此毫不犹豫地就使用自己的契约。
说明至少在学院的范围内,对方对自己的契约是有绝对的信心的。
很可能是约束局序号极高,或者一击必杀的那一类契约。
秦尚远想要反制,但已经晚了。
他没想到对方会这样“莽撞”。
但下一刻,他随即怒气上涌。
拿身体硬抗!
只能拿身体硬抗!
如果自己在这一击之下死不了,那么挨揍的就会是对方!
这可是“背弃门徒”的躯体!
空气中的血腥味忽然逸开,冷漠的暗红眼眸中一道犀利的光闪过。
对方直视着秦尚远,冷不丁地缓缓开口。
“你相信引力么?”
秦尚远一愣。
引力?
嗡嗡嗡嘭!!!
天花板上焊死的钢架微颤起来,这股急颤最终转化为凄厉的锋鸣,一股从上而下的可怕压力挤爆了膨胀螺栓!
铁链哗啦啦地作响,其上镌刻的炼金铭文爆发出耀眼的光芒,作用于徐宁身上的结界正在以前所未有的功率运行。
整个空间中都充斥着这种突如其来的压力,秦尚远自然也不能幸免于难。
他的双膝忽然不受控制地跪向地面,仿佛有千斤重的石墩重重地压在自己脊梁不,每一根骨头上!
重力蹂躏着他的每一寸肢体,让他不得不扭曲变形着低伏在地上,身下的地砖发出冰裂的响声,正在一寸寸地破碎。
“这是他喵的什么傻逼契约”秦尚远眼球暴突充血,脸颊死死贴着被压碎的地砖,剧烈地喘着气。
背弃门徒的身体没有抗住这一击,相反,他的胸腔正在被恐怖的压力挤压,像是不带设备瞬间沉入了水压爆表的深海。
对方抬脚踩在秦尚远的头上,眉头不悦地微皱起来:“梅菲恩的结界扛得住也就另说了,你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可能?
说话间,霍松庭的额间已经悄然渗出一层细汗。
他暗自加码着施加的超重,按理说一般人早就被压成肉酱了,可秦尚远只是一些部位微微有些骨裂而已。
局势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本来以为“艾萨克公理”能够瞬间解决掉秦尚远,但没想到这个新生强韧得像一只踩不死的臭虫。
现在这个情况下他也坚持不久。
无妨。
他转念一想,弯腰捡起脚边的注射器,缓缓靠近挣扎怒吼中的徐宁。
先解决掉头号目标,再解决二号目标,今晚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今晚过后,任何事情都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
徐宁依然朝他挣扎嘶吼,这头“野兽”似乎察觉到了死亡的逼近,拼命地想要反抗,或者逃离。
他没有受到“艾萨克公理”的影响,但同样也逃不出梅菲恩束缚自己的结界。
“对不住了,祝你下辈子好运。”
霍松庭冷着眼单膝跪地,一手掐住徐宁青筋暴突的脖颈,缓慢而精密地将注射器扎进徐宁的血管。
秦尚远被无形的高压死死地踩进地砖里,脑部过载充血让他产生了红视。
整个世界都是猩红颤抖的。
他眼睁睁看着神秘人朝徐宁走去,手中拿着的注射器里装着足以杀死徐宁的暗红色液体。
“要是没有这对角,什么事情就都不会发生了。”
意识模糊间,陆星野的自白莫名其妙地冒了出来。
长角的少年在雨里痛苦嘶吼着,想要砸毁自己的额头。
连同想要砸毁自己那些不堪回首,却又无可奈何的过去。
在学院的这些年里,他究竟遭受了多少不公?
来到学院之前的白房子究竟是有多残酷,才会让他如此珍惜自己在学院的这些回忆,拼命想要融入向他投以敌视的群体?
一股无比熟悉的无力感在秦尚远的胸膛蔓延开来。
就好像那个人死去时,燃着盛大烈火的雨夜时一样。
“我不允许”秦尚远陷在地里发出微弱却坚定的喘息声。
他的牙龈正在渗血,血浆像是冲到了头皮下面,要从每一个毛孔里缓缓溢出来。
他拼了命地将意识汇集到左掌掌心,那里镌刻着的初级炼金矩阵暗自点亮了。
只有霍松庭才知道他此刻承受着多大的重力。
那是足以压死一头牛的重力!
“开玩笑的吧?”
霍松庭脸颊抽动着,下意识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凝重而疑惑地看着秦尚远已经扭曲蜷缩的身体在压裂的地砖上微颤地想要舒展。
这个濒临破碎的少年,硬顶着可怕的压力摇摇晃晃,艰难地站了起来。
此时此刻他的耳朵、眼眶、鼻孔和嘴角都在渗血,骨骼也发出咔哒咔哒的破碎声。
像是一具随时都会散架的拼装玩偶。
霍松庭厌恶地皱起眉鼻,抬手轻点,施加在秦尚远身上的重力再度加大,秦尚远又一次被压了下去。
可这具拼装玩偶似乎有一颗熊熊燃烧的心脏,无论霍松庭如何施加压力,“艾萨克公理”似乎都无法彻底压死它。
秦尚远再度摇摇欲坠地站了起来,顶着压力寸步寸步地朝霍松庭挪动,脚下的地面随着他的脚步一寸寸地龟裂。
收容所防护服的面罩早已被压碎,他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脸,嘴里却反复念叨着一句让人听不懂的话。
“我不允许”
“我不允许”
秦尚远是纪东歌的高中学弟,他早就有所耳闻。
霍松庭冷冷地看着秦尚远,在他看来,秦尚远是在挑衅他。
“你跟那个人一样的讨厌啊。”一股无名怒火涌上心头,霍松庭原本冷漠的双瞳忽然圆睁,蛇牙闪现滑入他的手中。
他大步向前,挥舞着手中的蛇牙,像是屠夫面对一只将要死去的绵羊。
一直低着头的秦尚远,忽然开口:“你靠的太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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