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信代入一下梅梦的处境。
瞬间就能共情对方了。
“……糊涂啊!倘若信是梅惊鹤,断然不会自己留着断后,让主君先逃的。”贺信对久闻大名的梅梦也有一定了解,以对方脾性,也瞧不起会这么干的人,“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但,西南盟军人心不齐,哪里能跟人家‘江东才俊’相比?不过是各有算盘的小人,卷土重来是没可能了。事已定局,倒不如借着机会效仿霸王。”
逃出去也只是苟延残喘,倒不如在逆境之中打好最后的谢幕战,至少在名声上还能扳回一城,搏一个虽死犹荣的评价。不管实力如何,才能如何,日后史书提一笔,光一个“站着死”就胜过九成军阀的风骨。再者说,哪有部下背水一战,主君逃之夭夭的?
要是贺信的主公是这尿性的……
他能原地心梗!
殉道者就是这样的。
为道义,不仅能殉自己,还能将主公也殉了。主公不肯被殉,不敢想梅梦多失望。
沈棠道:“贪生怕死才是人之常态。”
理智上可以理解那位戚国国主的选择。
贺信被夺了身体控制权,他似随口一问:“倘若主上是戚国国主,您会怎么选?”
沈棠说道:“那就得看情况了,倘若忍一时之辱能使日月幽而复明,忍一忍无妨,倘若手中的底牌都已经打光,忍也只是苟延残喘,那就杀!死,也得咬下敌人血肉!”
说完,她自己先无奈苦笑。
“哎呀呀,牵绊多了果然会让人变得畏畏缩缩。”这也就是现在的她,家大业大,需要顾虑的东西很多,若是建国之前,她有且只有一个选择,“我还是不评论那位。”
或许在戚国国主看来,她忍痛让梅梦断后的举止,其实也是在“忍一时之辱”呢?
“还以为主上会说不可能有这一日。”
贺述对沈棠过往战绩也是有了解的。
“天道无常,以前年轻气盛,说话没遮没拦的。”从前不相信天道,因为觉得天道就是个屁,现在有点儿信了,因为这狗东西真有!
贺述:“倘若断后的人是祈善褚曜?”
沈棠面上的微醺被冷漠肃杀取代。
“没有其他选择,杀!”
一向表情稀少的贺述噗嗤笑出声。
沈棠烦躁挠了挠头,露出几分少年神采:“哎,不作还是饶了我吧。人非圣贤,哪里就能一辈子言行一致呢?偶尔也会双标的……”
不涉及祈善等人,能理智先理智,不能理智再血战到底,一旦涉及逆鳞,去祖宗十八代的理智,直接血战到底。对君主而言,这实在称不上合格,但又意外契合了人性。
贺述忍不住拈酸:“若让祈元良几人知晓主上之心,怕是狐狸尾巴都藏不住了。”
这种待遇是真的会让人眼红的。
沈棠窘迫又尴尬地撇开视线。
她现在贼怕贺述再问一句“倘若断后的人是臣,主公当如何”,那她真要头疼死。
说实话不行,撒谎也不行。
贺述没跟人争风吃醋的爱好,也没打算让沈棠下不来台。张弛有度才是君臣相处之道,一昧步步紧逼,只会适得其反。贺述也不在意君恩,他更在乎主君是不是同路人。
沈棠道:“他们知道。”
怎么能不知道呢?
贺述表情蓦地古怪起来,也不知道他想了什么东西,竟又将贺信踹了出来。沈棠察觉到二人交替瞬间微妙的气息变化,便知道换人了:“不作怎又回去?哪句惹他了?”
贺信揉了揉后颈位置。
兄弟俩频繁切换控制权也是有负累的,贺信都打算直接用文气化身当载体得了,免得动不动就被大哥掐着后颈丢来甩去:“不打紧的,兄长只是想差了,回去做反省。”
沈棠:“???”
贺述想差什么了???
也没什么,不过是一些民间绯闻罢了。
“还不是因为内廷主位空悬已久,连兄长都……”贺信没说完就看到主上后退,他先是哑然,旋即忙不迭解释,“不是不是,主上千万别误会,兄长待夫人始终如一。”
他们三个日子挺好的,没打算破坏平衡。
贺信道:“是民间对主上多有误会。”
一个未婚未育又风华正茂的主君,一堆誓死效忠还毒唯的臣子,确实容易惹非议。贺述对民间那些拉郎凑对嗤之以鼻,但主上直言不讳的偏爱,确实让人不由浮想联翩。
甚至产生了自我怀疑。
难不成主上跟同僚确有其事?
只是他一直没察觉?
同时又有些说不出的不忿,总感觉因为他们跟主上有一腿导致自己永远落人一步。
转念一想又懊悔自己生了小人之心。如此揣度同僚,实在不像他贺述该有的风度。
越想越气,越气越想。
干脆就将贺信踹了出来,他去冷静。
沈棠在贺信支支吾吾的解释之下,总算理清楚贺述刚才那点儿微妙心绪,哑然道:“我倒是没想到,不作也有如此别扭的心思……”
跟她对贺述的认知有着极大反差。
贺信的酒量不是很好,今日有些贪杯,酒意上涌,再加上兄弟俩频繁切换控制权,导致他的话比平日多了些:“信与兄长想法不同,若主上真能如此,反倒是件好事。”
宠幸臣子也是昭示君恩的手段之一。
既然是好用的,用一用怎么了?
沈棠:“……好古醉了?”
她忍不住抬头看天色。
贺信撑着廊柱辩解:“没有醉。”
嘴上说着没醉,但说话已经开始含糊。
贺述道:“蠢,不患寡而患不均!”
贺信的脑子更晕了,他抱着廊柱才没倒下:“兄长,你别动不动就出来说话……”
贺述道:“只要你不乱说话。”
贺信喉间痉挛,撑着廊柱干呕。
沈棠:“……”
她有些茫然看着贺信贺述两个人越吵越大声,幸好夏侯御来送醒酒汤,这才缓解了尴尬局面。夏侯御不知贺信贺述是兄弟,只以为是“贺述”酒品不太好,醉后发酒疯。
她将这事同步给本尊,想听听对方看法。
本尊,你有什么头绪吗?
本尊沈棠:“……”
不是,她们就是一个人,问她有什么用?
恰好这时候,有人来送最新的舆图。
沈棠抬头一看,这不巧了么?
“不作与好古刚刚醉了。”
一身利落窄袖劲装的文吏抬头看她,蹙眉道:“他们并不好酒,最多只是小酌。合着是我不在,兄弟二人这才暴露了本性吗?”
“没有多喝,估计是抢夺身体说话太频繁,头昏了。”沈棠简略说了刚才的细节。
“主上不用理会他们。”文吏露出“这俩男人真丢人”的表情,表情复杂而古怪,“说白了,就是他们……咳咳,意见相左……”
这是常有的事儿。
不过这次闹到正主面前了。
沈棠:“???”
文吏解释:“虽说与主上私事相关,但根本还是涉及朝政局势。不作觉得主上如今这般就挺好,若有个心大的王夫干政,容易引前朝内廷不宁,好古觉得主上与臣子关系甚好,其中不乏独身忠心之辈,宠幸更有利稳定。”
其实,不是独身也可以宠幸。
君主宠幸臣子是超脱伦理之外的,别说臣子本身,连臣子内宅也会引以为荣的……
沈棠听得瞠目结舌。
文吏解释:“外子绝无冒犯主上之意,一切所思所虑皆是……皆是为主上社稷。”
沈棠没有露出文吏担心的怒气,她点头:“我懂,简单来说,贺述他嗑无cp,主君偏爱谁,都是对没有被偏爱之人的不公。贺信他嗑np,宠幸臣子建立更稳固的利益关系……我说这对兄弟爱好是不是有点儿超前了?”
难怪贺述刚才那么破防。
文吏:“……”
沈棠道:“只可惜,我是纯爱党。”
文吏:“纯、纯爱党?”
沈棠道:“养一个不花钱的。”
其他条件都可以缓一缓,这点不行。
文吏:“……”
沈棠看了一会儿舆图上面的路线,抬头看向文吏,冷不丁问道:“你怎么想的?”
文吏怔了一下:“这是能说的?”
沈棠点头:“我又不介意。”
文吏道:“我觉得祈中书甚好。”
要是有苗头,她肯定要投知交祈善一票。
沈棠:“……元良啊,我不嗑。”
她还是比较喜欢嗑年下。
文吏:“……”
她还想说什么,上司秦礼来了。
文吏匆匆行礼退下,背影看着有点儿急。
秦礼诧异道:“难得见她如此冒失。”
绘图是个精细活,秦礼不能事事都亲力亲为,而军中擅丹青的堪称凤毛麟角,大多时候都是随便画个大概。然而西南山多水多,山脉和水路走向复杂,不能含糊,便只能特招。文吏上战场也是意外,贺述兄弟起初不愿,但拗不过文吏自己愿意,只能应下。
文吏大多时候都在后勤地区,也算安全。
她平日与秦礼打交道也算频繁,印象中这位女君持重老成,怎么今儿一反常态了?
沈棠道:“嗑cp舞到正主面前了。”
秦礼以前还不懂西皮是什么,但跟主上相处多了,也明白某些特定词汇的含义。他摇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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