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大晋,在春天到来之后,司马道子也开始了他所拟定的计划。
之前,江州刺史陶范父子为殷仲堪杨佺期的兵马所破,江州之事交由胡凯所领。但这个任命是没有经过朝廷许可的,是殷仲堪的个人决定。
殷仲堪本以为他和王恭等人会攻下京城,掌控局势,故而作此承诺。但随着王恭的兵败,殷仲堪和杨佺期的妥协,这件事显然已经无法落在实处。
司马道子怎么可能让江州这要害之地落在殷仲堪等人的掌握之中。
去年开始,太原王氏的王愉即将上任江州刺史的消息便已经尽人皆知。为此,王愉已经接受了道贺,大办了宴席。
只不过,王愉一直待在京城不肯上任。对于他这样的豪阀世家出身之人而言,被任命为地方刺史固然是个荣耀,但是王愉岂不知道这里边的危险之处。
王愉是王国宝的异母之兄,当初王国宝被杀时,王愉惊吓之极,辞官躲在家里避祸。现在云开雾散,被任命为刺史,自然是扬眉吐气。但于此同时,他深知,司马道子让自己出任江州刺史的目的,可不是让自己去江州快活的,而是要自己在江州作为司马道子的马前卒,挡住荆州和豫州的兵马,成为一道屏障的。
江州的位置冲要,北侧是江北豫州,西侧是荆州。江州所辖的沿江要地,起到了阻挡荆州和豫州兵马东进和渡江南下逼近建康的作用。司马道子要自己前往江州,整顿局面,牵制住荆州和豫州。
王愉深知那不是个好差事,所以一直磨蹭着不肯上任。年前说抱恙,年后说天冷,开春了又说安排家中之事,死活不肯前往到任。
司马道子可等不及了,他钳制削弱殷仲堪和杨佺期的计划已经开始推行,江州乃是计划的最重要的一环和跳板,怎能容王愉推诿。
三月中,司马道子亲自来见王愉,对他下了最后通牒。
“江州之地,要冲之所。自去年乱起之时,便无牧守之官。地方混乱,急需治理。你太原王氏乃朝中要族,朝廷看在你兄弟王国宝为国献身的忠烈之行上,方以此要职授予你,但你拖延半年时间不肯上任,令江州之事迟迟不能整肃,军政之事荒废,令朝廷失望。需知朝廷人才济济,不知多少有才能之人愿意前往,本王面前也听到了许多的非议。你若不愿或者不能赴任,朝廷可委派他人前往,请你给我个准确的答复。”
王愉无可奈何,只得答应即刻赴任。虽然此行凶险,但是比起让司马道子不满,比起太原王氏从此被朝廷抛弃,被认为不肯和司马道子站在一起比起来却算不得什么。惹的司马道子不开心,后果更严重。
三天后,圣旨下达。除了任命王愉江州刺史之外,还授予他辅国将军之职,许其假节上任江州。
王愉假节前往江州,上任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胡凯驱逐,夺其一切官职,驱逐出江州。胡凯逃往荆州,向桓玄哭诉。桓玄一时也没有办法,因为他知道,殷仲堪是不可能为了胡凯而向司马道子施压的,只得温言安慰。
王愉按照司马道子的指示,整肃江州军队和官员,将之前的官员和将领都清洗了一遍。逐渐建立了以自己为核心的江州军政格局。
面对朝廷的行为,殷仲堪选择了视而不见。王恭兵败被杀之后,殷仲堪选择自保的行为让他声望和实力损失极大。此刻的殷仲堪只想着自保,并无挑衅司马道子的想法。他寄希望于司马道子遵守承诺,保证他在荆州的利益和权力。江州发生的事情,本就不在他的考虑之内,所以选择了视而不见。
但桓玄却知道,这是司马道子吹响了反击的号角。整肃江州,便是要对之前殷仲堪和杨佺期起兵助王恭的行为发起反击的前戏。稳定了江州,便可构建前线屏障。而司马道子显然不会止步于此。
桓玄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数次向殷仲堪进言,让殷仲堪保持警惕,最好能够警告司马道子,让他的行为不要太过分。
当初殷仲堪和杨佺期退兵之后,桓玄大怒不已,在一次酒席上,桓玄佯醉指责殷仲堪为了自保不顾道义退兵的举动,引起了殷仲堪的极大不满。两人之前关系倒甚为和睦,但从兵败之后开始,关系疏远了许多。
只不过,桓玄为桓氏之主,荆州乃桓氏盘踞经营多年之地,殷仲堪对桓玄保持着基本的礼貌和敬畏。随着他在荆州的时间越久,便越是对桓玄在荆州的言行感觉到碍手碍脚了。
此番桓玄又来要求自己对司马道子强硬,殷仲堪心中不满。
“南郡公,我乃大晋臣子,督守荆州而已。江州非我所辖之地,朝廷任命官员治理江州,我有何权力指责?我同会稽王达成谅解,好不容易化解干戈,令我大晋有安宁之日,你欲要我同司马道子交恶,是何道理?当初我起兵,乃是响应王恭肃清奸佞的号召。奸佞之臣王国宝已死,我的目的便已经达到了。是王恭野心膨胀,意欲有其他不轨的企图,我岂能同他为伍?故而和杨佺期退兵。我知道你因此而不满,但我殷仲堪自有行事的原则,难不成你以为我是提线木偶不成?”
这几句话说的极重,桓玄当即无言以对。殷仲堪说的很明白了,你桓玄别以为可以控制我,我可不是你的提线木偶。我怎么做,自有我的道理,你别来指手画脚。
桓玄自然不想和殷仲堪彻底闹翻。他虽为南郡公,桓氏家主,在荆州享有极高的声望和号召力。但是殷仲堪手握荆州军权,是朝廷认可的刺史。自己心中的远大愿望,需要借助于殷仲堪手中的兵马来实现。眼下和殷仲堪闹翻脸,是极为不明智的行为。
桓玄何等聪明之人,当即向殷仲堪道歉赔礼,解释了自己是担心司马道子想要对殷仲堪不利,自己关心此事,才来劝说,并无他意。
殷仲堪自然也不想和桓玄交恶,在荆州,他殷仲堪的根基还不稳固,需要借助桓氏的声望来稳固荆州。
两个人互相有所利用,互相都有对方希望借助的东西,所以都明智的选择了让这件事不了了之。
但其实,在内心深处,裂痕已经产生。桓玄私底下对身边人说,殷仲堪此人不堪大用,心胸狭窄,目光短浅,难成大事。殷仲堪对桓玄的评价是,小小年纪,心怀不切实际之企图,迟早因此而得祸。
桓玄没有放弃,他亲自前往豫州去见杨佺期,想和杨佺期谈谈司马道子的意图。但不巧的是,杨佺期的父亲梁州刺史杨亮于三月中病故,杨佺期前往梁州奔丧,桓玄扑了个空,怏怏而回。
司马道子敏锐的抓住了梁州刺史杨亮身故的机会。四月初,朝廷派使者前往梁州吊唁杨亮的去世,代表会稽王吊唁的王绪同杨佺期进行了一番密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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