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煜诚不论对什么事都表现得生机勃勃,然而从青港回来的路上却像个罪人似的,始终躲避着珠铉的视线。珠铉只好悻悻的叹了口气,她的目光犹如结了层薄冰的水面,岌岌可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破碎。
“好累啊,我按摩完再给你打电话,你先回家休息吧。”
“好。”
珠铉本以为煜诚肯定会和她一起下车,但煜诚却吃力的回应了一声,眼中闪现着犹豫,不过那也只是转瞬之间。平时言语温和的珠铉顿时变得凶恶至极,如果安全带可以卸下来此刻一定很狠狠的扇在煜诚的脸颊上。
“你又怎么了?回来的路上一言不发的?!”
作为赫赫有名的tva集团公主,珠铉活到现在也没有见谁在她面前如此自负,煜诚突如其来的回应显然让她吃惊万分,难道不可一世的自己就要在煜诚面前步步退让了吗?一瞬间,珠铉的心灵受到了巨大的震撼。
煜诚回过头,凝视着珠铉的眼睛,他也能感觉到珠铉的愤怒已经爆发。但从他的内心深处又真切的感受到了一股喷薄欲出的求生欲望,尽管身体已经疲惫不堪,然而渐渐清晰的意识还是不愿轻易放弃。他只好假装出一副头疼得即将昏厥的样子。
“我就是特别累。算了我还是陪你一起按摩去吧。”
珠铉抬头看着煜诚,煜诚嘴上答应着身体却一动也不动。不过珠铉刚才还有些心慌意乱,听到煜诚这么说,也就彻底放心了。
“累还不是因为昨晚没有睡好?那个叫李承美的女人真会给人添乱!”
珠铉的话字字都击中了煜诚的要害,但他却不得不应声点头陪笑。此时此刻,行尸走肉般的身体对煜诚来说只能是负担,留下来也是耻辱。珠铉离开后,煜诚趴在方向盘上,有气无力的闭上眼睛,心里充满了自责。突然清凉而又强烈的冷风渗入了煜诚的肌肤。看着不断冒出寒气的空调,煜诚的脑海中再次回想起大约七年前彻底改变了他和承美、珠铉以及明曜命运的那个日子。
“没错,只要还能找到那样的硬币。”
煜诚几乎是用尽残余的力气从车里翻出装满硬币的钱袋,当看着所有硬币都是最新的硬币时,煜诚失望的尖叫了一声,然后伏倒在驾驶位上拼命的砸动着方向盘。在最后确认了一眼一模一样得几乎辨认不出形状的硬币后,煜诚感觉心里突然有了一种被焦灼得面目全非的感受。
“您好!我是安城银行嘉阳分部的郑煜诚代理。是这样,我有急着要取的东西。”
大步流星的走进那个带给他压力和屈辱的办公区,煜诚又想了很多,渐渐的,对于他而言,就像正坐在青青的草地上望着广阔天空似的。
窗外的夕阳渐渐坠落,月的影子缓缓印在厚厚的云层中。
那是结婚的第二年,承美正满怀欣喜的在厨房里忙碌着,因为加班整整一周的煜诚终于可以准时回家陪她共进晚餐了。一想到那个脾气愈发古怪、口味刁钻,但大体上还算是体贴的男人,以及那些练习得技艺娴熟的菜肴,承美便暗暗偷笑着。就连切坡了手指都没顾得上处理。门被推开了,看着疾步走向自己的煜诚,承美正疯狂脑补着煜诚吃到时一脸惊喜的样子,那一瞬间,承美心里的幸福都要从眼睛里溢出来了。
“这都是什么啊?乱糟糟的,听听这声音?声音?你是要炸厨房吗?”
看着神色凝重的煜诚,承美奔向他的脚步被生生扯住,甜美的笑容也一寸寸的凝固了,短路的大脑好久才反应过来。
“我给你准备了晚餐,多少吃一口再走吧!”
“我就是回来告诉你一声,分部最近要安排新一轮考核,为了提升个人业绩,我得24小时耗在那里了。对了,你以后记得听点电话!走了!”
承美目光轻颤,欲上前的脚步顿住,还未出口的关切,也被煜诚的话堵了回来。但煜诚似乎并不肯罢休,他蹙紧眉头,幽深的眸底闪过了更深的不悦。
“作为家庭主妇的你能明白什么?知道我们分部的竞争有多激烈吗?经济上帮不上忙就别拦着别人去努力,行了,晚饭你自己吃吧,不用给我留。”
瞬间,心脏好像被撕开一道口子,冷气疯狂的灌入了承美的身体。看着那扇愤然关紧的门,承美强忍着声音的颤抖,红着眼眶看着雪白的墙壁。突然承美想到了那只受伤的手指,看着在之间凝聚成团的血倏然坠下,承美的身形不稳的晃了晃。
第三年,煜诚在压抑的梦境中醒来,胸口又沉又重,仿佛是压着一座山峦。
“老公,幸好我是提前给你做好的早餐,看你睡得很香,就没好意思叫醒你。”
看着依然在桌边忙忙碌碌的承美,煜诚头也没抬的吃了起来。
“那个,你也坐下吃点儿吧。”
“没关系,等你出门了,剩下的就都是我的了。”
“别总吃二次加热的菜,那样对身体不好。过来坐吧。我可能这一个礼拜都不能和你一起吃晚饭了。你就别特意等我了。”
煜诚一边说着,一边将皮蛋瘦肉粥递到承美手中,或许是皮蛋的味道直窜鼻腔,加上胃里一阵猛然的翻江倒海,承美捂着嘴巴冲进洗手间呕吐起来。
煜诚有些被吓到,表情木然的站在承美身后,轻轻拍抚着承美的后背。
“家里还有胃药吗?你早上没有吃东西,应该是着凉了吧。”
“胃药没有了,等送你出门后,我再去药店买。”承美生生压抑着恶心,脸色扭曲的说道。
“哦,那你把淡蓝色的领带递给我一下吧,我得马上出门了。”、“不过承美你一个人在家真的没有关系吗?该死的总部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就是今天。”
煜诚一边嘟嘟囔囔的抱怨、一边匆匆转身,隔着渐渐关上的门,煜诚看到了承美若有所思的模样。
在煜诚离开后不久,承美就迅速扑到电视柜旁,从里面翻出了一只验孕棒。因为太期待爱情的结晶了,所以这些东西她一直准备着。果然,看着验孕棒上的两道杠,承美渐渐又会心的抚摸着有着小肚腩的小腹,又有些难以置信的笑了,可渐渐的,笑容又僵在了唇角。
“真的吗承美?我就要当爸爸了!”煜诚一路忐忑的朝家的方向跑去,他想要尽快得到那个期盼已久的答案。
“不过就这两条杠决定了新成员的到来,我实在是太激动了。”
那一夜,煜诚颤颤巍巍的握着那只验孕棒,垂下深邃的眸,英挺的眉也紧紧的蹙在一起。就连承美憨憨入睡,煜诚也如慈爱的父亲般默默的守在床边。
“虽然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我还是很紧张。承美,我真的就要做爸爸了吗?这个孩子,我可等了三年之久。”
妇婴科门前,煜诚紧紧抓着承美的肩膀,即便没有对视,承美也能想象到煜诚心底释放不完的担忧。而她默默的抹了抹小腹,心中同样涩然。
“承美,你放心,从现在开始,我的一整颗心只会分成两半,一半留给你,一半给我们的孩子。”
“那不论我变得怎样不堪,你还会说出那些过分的话吗?”
煜诚靠近承美的动作略慢了一拍,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承美的脸上阴云密布。相恋五年,煜诚还从未见她脸色如此森寒过。
“不会,我保证用我的生命来爱你,包容你,保护你。”
拥抱的一瞬间,煜诚眸底所有的晶亮都形成了一张密实的网,将承美紧紧的护在怀里。
第四年,雨和雪混在一起,又湿又滑,承美的脚刚一落地就滑倒了。
“承美?!你还好吧?”煜诚心中大惊,急匆匆跳下出租车,过去扶住承美。
“砰!”就在煜诚将承美揽在怀里的瞬间,意外发生了,因为地面湿滑,发生了连环追尾事件,煜诚和承美被紧紧夹在中间,看着出租车有些变了形。承美后怕的捂住小腹,煜诚温柔的安慰着她,慢慢的撑起小臂,尽量不让她感觉不适。
“疼!郑煜诚!!!”临近家门的瞬间,小腹一阵疼痛,承美捂着肚子,强撑着身体慢慢蜷缩下去。渐渐的,从身体里涌出一股温热的液体。
“承美,承美,你怎么样?别吓我啊,承美!”
那种强烈的感觉让煜诚心里恐惧到无法呼吸,尤其是看在大片的温柔液体在承美的身下蔓延,然后承美在剧痛中双眼一黑,身体朝下倒去的瞬间,除了用自己的手臂去抵挡冲击,煜诚什么都做不到。
“我恨你,郑煜诚!”
承美几乎拼尽所有力气委屈的叫着煜诚的名字,她的声音自带穿透力吸引了很多人。看着躺在臂弯,小腹阵阵急促抽痛而拼命挣扎的承美,泪水和汗水同样凝结在煜诚的眼中。
“不怕,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
急救车里,目光短暂的交汇后,多年积攒下来的所有不安、质疑,都在这一刻化成委屈的泪水。但承美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不让自己看着就像一个闹事的神经病。
“煜诚,如果有意外,你一定要救宝宝。”
“别说这种丧气话,你和宝宝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们有事。”
承美倔强的仰起脸,但她微弱乞求的声音很快就被煜诚温暖的声音淹没。泪水和汗水模糊的瞬间,煜诚低下头轻轻吻住承美的额头。
“煜诚,我好害怕,你别走!”
“傻瓜,我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面对一切呢。”
煜诚的爱抚与笑容都看在承美的眼里,此刻世间万物都不及他的温柔。不知不觉间,身体里的血浸透了承美身下煜诚那件崭新的西装上衣。
“承美,你再坚持一下,千万不能有事啊。”、“大夫大夫,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老婆。”
产房里,煜诚紧紧的抓着承美的手,看着她渐渐闭上的眼睛,煜诚能感受到承美想要放弃一切的绝望。
“大夫,抽我的血,为了我的老婆孩子,抽干了都行!”
此刻煜诚第一次感受到致命的恐惧,因为承美出了很多血,不要说是宝宝,很有可能连她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而且煜诚一遍遍的附在承美耳边叫她,可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老婆,我们的宝宝,你马上就能看到了。”、“老婆你不是很爱宝宝吗?如果你不振作起来,宝宝怎么办?”、“老婆,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只要你和宝宝能平安无事,这辈子我给你们当牛做马都可以。”煜诚失声痛哭的握紧了承美的手。
“老婆,求求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你别这样。”、“大夫,求求你快点想想办法啊!”
就在煜诚跪在地上,连连俯首乞怜的同时,承美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那个午夜,承美被紧急推进了急救室,医院惨白的灯光下,煜诚歇斯底里的跪地哭泣着。在他的周围有鲜红刺目的血珠。
看着不断旋转的红灯,煜诚只好麻木脱力的倚靠在墙上。看着掌心渐渐干涸的血,煜诚再次回身举起拳头重重的砸向墙壁。他突然很后悔,如果没有将孩子带来这个世上就好了,那样承美就不会遭受到这样剧烈的苦楚。
“哥,你没事吧哥,地上凉别坐在地上。”
此时,医生全都聚集在承美的身边。看着依然闪烁不停的红灯,煜诚险些昏倒在煜祺的肩膀。
“大,大夫,我老婆她…”
“你是李承美的家属吧,不用担心,母女都没有大碍。”
就在得到肯定答复的瞬间,煜诚突然头昏脑涨的栽在煜祺的臂弯里。
“哥,人家大夫明明跟你说了,嫂子和孩子那不用操心。”
从煜祺口中再次得到肯定的答复,煜诚这才表情夸张的松了口气,可同时也心惊于千钧一发的刺激。
深夜的病床,承美紧紧的蹙眉沉睡,她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因为长期心情抑郁(妈妈和妹妹病重),承美有些营养不良,以至自己消瘦的身体包裹在空空荡荡的病服里,无数次,煜诚很想摸摸她的脸颊,可最终还是慢慢收回了手。这一夜深远漫长,守在床边的煜诚耳中听到的是承美低喃般的呼吸,但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喊叫依然萦绕在他的眼中。
第七年:“房贷、赡养费、孩子的奶粉钱,每一样都要用钱,就你这么点收入,我们家以后的生活要怎么过?郑煜诚岗位晋升没有希望不要紧,你倒是想想别的出路呀?难道非要我们一家喝西北风才会去想吗?”
此时的煜诚早已习惯了承美的不温柔。见她突然语气尖锐、激烈。煜诚脸色微沉,
诚眼中的柔情渐散,只剩冷漠。
“李承美嫌我没有出息,你自己怎么不去想办法。我们是夫妻?我不是你的父亲。”
“郑煜诚,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懦弱无能很有理吗?你知不知道别人的生活都是越过越好,人家都换了花园小区,只有我们还蜗居在80平的房子里。”
被反驳的屈辱,让承美再也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承美苦笑,偏着脑袋看着神色冰冷的煜诚。煜诚的眉蹙得更紧,落在承美眼中几乎凝结成冰霜。
“你现在是在嫌弃我吗?李承美,要不是因为我年轻不懂事,否则以你的处境,你以为自己的婚嫁会这么顺利吗?”
“你说什么?喂?”
承美强行撑起的气势瞬间被碾碎,心脏抽搐,疼得快要透不过气来。她一把扯过煜诚的袖口,但却被他的一再推诿深深刺痛了,她奋力吼着,红着眼眶与他逼视着。
“郑煜诚,都已经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在想这些?”
“我只恨时光不能倒流,如果我当初就在想这些,现在怎么会活得一点儿希望都看不到。”
煜诚冷冷的瞪着承美,眸底怒气翻涌。周身散发的冷冽气息,几乎能将时间冻住。气氛一度压抑得令人窒息,就连承美死死扯着煜诚的手都有些脱力。直到崔仁赫的来电将煜诚叫走。
“砰!!!”
承美被摔门声震得狠狠一颤,撑着玄关柜才勉强稳住身体。
“妈妈,是跟爸爸吵架了吗?”
女儿听着声音,哭着跑了出来。承美在孩子面前向来温柔,从未像现在这样失控过。
也是在那一日,承美怔愣的坐在餐桌前。直到看着自己忙碌整个下午的饭菜热气渐渐消散,承美才双目通红的将饭菜拿去倒掉,瞬间泪水再次打湿了眼眶。为了不吵醒孩子,承美默默而又一点一点的将家恢复成原来的模样,看着焕然一新却陈旧无比的厨房,就好像自己从来不曾欣喜的为活着忙碌过似的。
深夜,承美衣着单薄的坐在楼梯上,看着这个突然间毫无生气的家出神。还记得刚刚结婚的那一年,因为害怕孤独、害怕黑夜、害怕安静,承美可以将电视放得好大声。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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