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斯科因的房子外,那原本轻到寻常人根本听不见的脚步声先是一顿,紧接着就急促的跑了过来。
一个沉默寡言、冷峻无情,几乎可以称之为亚楠猎人刻板印象的黄色大衣猎人,手持着还在往下滴着粘稠的血与肉糜、黑毛混合物的锯肉刀,站在了门口。
他那被头上的三角帽和脸上的面罩盖住,只露出眼睛一条缝的脸左右看看,才踩着木地板走进了加斯科因的家里。
“你又回来了?”没有先理会猎魔人的招呼,亨利克先是深沉的叹了口气。“这决定可真称不上明智,蓝恩。”
“明不明智以后再说。”猎魔人则半蹲在地上,头也不回的喊着,“先给我只采血瓶,这儿有人中毒了。”
亨利克一边摇着头,一边‘吱呀呀’的用皮靴踩着木地板,走到了蓝恩身边,简单看了眼已经低着头昏过去的玛利亚。
“这会儿用采血瓶浪费了。”
“你得等毒性先消耗一波,把她的身体毁得差不多了,然后一针打下去,那时候才最顶用。等着吧。”
老猎人不紧不慢的说着。
经验丰富到被人们认为‘没法像猎人一样死在狩猎中’的老猎人,虽然生物学和医学知识远不及蓝恩。
但是他仅凭经验就能看穿很多情况了。
在紧急的情况之中,一个经验丰富的人不紧不慢的态度,甚至能让旁观者都油然而生一股安心。
蓝恩虽然本来也不怎么慌张,但是亨利克现在仍旧让刚从噩梦里出来的他感觉轻松不少。
在盔甲甲片的轻微碰撞和摩擦声中,蓝恩从玛利亚身前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拍了拍朋友的肩膀。
这时候才正式的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了,亨利克。”猎魔人歪头笑了笑,“这么看起来是有点老,可是也确实更可靠一点啊。”
“什么叫‘这么看起来’?”老猎人那被帽子和面罩夹成一条缝的眼睛,不明所以的皱了皱眉。
而紧接着,随着蓝恩彻底站起来,这一双眼睛又不受控制的瞪大了。
“而且你现在到底是你是吃什么东西了吗?”
亨利克上下反复打量着已经净身高两米五的高大猎魔人。
当初见面的时候,这年轻人虽然也挺壮,但怎么也还是个正常人的范畴,现在哪个正常人能把体型发育成这样?
“说来话长了。”蓝恩耸了耸肩,同时抱起了昏迷的玛利亚,又冲着旁边的艾德琳扬扬下巴,意思是让亨利克过去搭把手。
亨利克也不磨蹭,将还往下掉沾血黑毛的锯肉刀往后腰上一挂,扛着艾德琳就跟蓝恩一起出门去了。
但是等他走到门口,看见蓝恩顺手在桌子上拿起来那顶插着天鹅羽毛的三角帽,他的双眼中立刻多了点回忆的神色。
等到蓝恩抱着玛利亚,原本女猎人因为昏迷无力而低下的头,在走动中又抬起来的时候
亨利克才骤然顿住了脚步。
“看来,你是真的说来话长了。”老猎人因为面罩而沉闷的声音中,透露出不可置信。“那是玛利亚女士?!”
“这怎么可能?!”
猎魔人脚步不停,走在前面,只是头也不回的挥了挥手。
“认出来了?是啊,你们肯定见过的。”
“但这里可不是适合讲故事的地方,亨利克。”
已经走出房门,到了加斯科因家后面的水渠边上的蓝恩,抻着头往下看了看。
在亚楠的煤气路灯下,一头巨大的黑色肥猪尸体正躺在下面水渠的烂泥里。
这肥猪看起来跟小点的亚洲象差不多大了。
不过虽然出奇的肥大,蓝恩之前在亚楠的时候,却也不是没见过。
可是现在 蓝恩先是咋舌的看了看水渠下面的肥猪尸体,又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大到不正常的血红色月轮。
红月在蓝恩斩杀愚笨蜘蛛罗姆之后升起,在红月之下,亚楠的怪物们都发生了程度不同的变化。
或者说,这血红色的月光,将这些怪物某种程度上的真实,给照映了出来。
比如现在水渠底下那头肥猪,在它原本是双眼和鼻梁的面部大块位置,现在已经完全凹进去一大块。
而那凹进去的部分里,则是密密麻麻,互相挤压在一起的几十颗大小不同的滑腻眼珠子!
此时因为已经死了的缘故,那几十个滑腻又大小不一的眼珠子,瞳孔都各自朝向不同的方向散过去。
不同朝向的众多眼珠子更让人心里产生一种膈应。
“不用看了。”扛着艾德琳的老猎人闷声闷气的说着,“它活着的时候,眼珠子就已经是那样了。”
亨利克和蓝恩并肩走着,空着的一只手扒拉了一下玛利亚的眼皮,又看了看一直从她嘴里往外涌的鲜血。
那血液已经从蓝恩骨白色盔甲的肩头一路流到小腿胫甲了。
接着亨利克点点头,看样子是确认玛利亚的身体已经被摧毁的差不多了,接着才从他的口袋里掏出一个采血瓶,扎到了玛利亚的肩头上。
“真是你当时弄出了这个玩意儿?”扎完采血瓶后,亨利克将瓶子一扔,顺势指向了天上的血月。
“在这月亮下面,亚楠现在的这些怪物,就算是让我看起来也有点太渗人了。”
当时亨利克是跟同行去到了已经封闭的拜伦维斯,见到了威廉大师。
可是随后,这老家伙直接就被威廉大师给无声无息弄睡着了,还是蓝恩在办完事之后把他给背回到欧顿小教堂的。
他没有见证血月的升起,但是看来在后面的时间里,他已经跟这些血月之下的怪物们‘交流’过不少次了。
从加斯科因的家到欧顿小教堂的一路上,都只有流淌着粘稠鲜血的尸体,而没有活着的怪物。
显然,这条路一直都被清理着。
逐渐靠近欧顿小教堂,熏香的味道依然很浓郁。
蓝恩他们三个的到来显然在这个令人不安的血夜下引起了一阵波澜。
刚踏进欧顿小教堂的门,猎魔人就听到了一声惊呼。
“啊!”
那是坐在椅子上,让两个女儿靠着腿睡觉的维奥拉,加斯科因的妻子。
她在看见蓝恩后显然小小的兴奋了一下,但是随即却又带上了担忧。
能与朋友再见当然是好事,可是眼下实在是不该因为朋友又进入了危险的泥潭而高兴。
亨利克安静的将肩上的艾德琳放到一堆熏香罐子旁的地上,蓝恩也将昏迷的玛利亚靠墙放好。
这才闲下来,能在离开许久之后,再看看这座欧顿小教堂。
蓝恩不知道现在的亚楠到底是怎么体现时间流动的,但是从他离开之后,这个小教堂里也只是多了两三个人而已。
尤瑟夫卡医生正在看管她那被束缚起来的妹妹,虽然忧心忡忡,但是在蓝恩看过来的时候,依旧露出了一个苦涩中带着感谢的笑容。
加斯科因的两个女儿趴在维奥拉腿上睡觉,他本人看样子是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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