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这怎么会…”
山谷四周,作壁上观的仙家,一脸惊骇的看着这一幕。
本来双方你来我往,打得有来有回,但骤然间就分出了胜负。
常在天竟然被相对于它巨大身躯而言,只算得上牙签的剑给斩杀了,这无疑是极其违和的一幕。
它的身躯在寸寸的炸裂,黑色的鳞片发出钢铁般崩碎的声音,而后连骨头也一节一节地断裂,最后只留下碎裂的白骨。
这个残忍害死百位仪轨人员,猖狂无比的来要取张之维头颅的蟒仙,吭都来不及吭一声,就被碾成血泥。
这一幕,简直骇人听闻。
但这并不是结束,“一剑隔世”的剑势刚起,远没有到尽头。
只见得东风大剑像是一条扭曲的龙在跳动,发出刺耳的长嘶声,剑如满月,细若一线,激射而出。
时间在那一瞬间,有一个明显的停顿。
剑炁在空中里划过一丝青金色的弧线,翩然像是大雁划过天边的轨迹,又好像是燃尽一切的火线。
火线飞速地前进,被点燃的地方,喷涌出来的腥风血雨,如火树银花般绚烂。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此番景象,不外如是。
“噗嗤!噗嗤!噗嗤…”
血肉崩裂的声音,听得人毛骨悚然。
那些围攻的稻荷神和仙家们过半中招,连惊恐的神色都来不及露出,便被轻而易举地抹去,就好像画师随手擦去作废的纸稿。
三只被敕令出来的稻荷神里,只有一头侥幸逃走了,毕竟一剑隔世是以点破面的攻击方式,大范围aoe并非它擅长,能一击斩杀如此多的仙家,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而那些死去仙家们的血肉,则是在凌厉的剑炁下,如灰尘般被吹散,化为一场浓腥血雨,白骨血泥碎了一地。
山璧上,观战的黄爷,一双豆豆眼瞪的老大。
这一刻,它脑子里什么都没想,眼前的这一幕,是如此的不真实。
几百年的岁月,吃过的盐,比别人吃过的饭还多,这句话来形容它,绝不是夸张的说法,可此刻,它依然感到头晕目眩。
血雾被风雪吹了过来,浆糊一样浓厚的血腥气糊了它一脸。
方才那血腥,冰冷,凶悍,宛如天灾般的一幕,在它脑海中经久不散,这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
那个自称是天通教主的小天师,给他带来的,不仅仅是血腥杀戮,还有一种认知洗礼,这种认知洗礼,不仅仅来自是张之维本身,而是对黄爷一辈子的价值观的颠覆。
作为一个出马的黄仙,几百年的岁月,它有过太多太多的弟马,也见过太多太多的事,出马仙们有一套自己的处事方式,即便是那位号称十全老人的皇帝,在它们面前,也得按它们的规矩来。
但今天,他遇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人,孤身入局,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把它们的规矩,把它们的处事方式碾的粉碎。
这样的人,是这世间该有的吗?黄爷心里自问,反正它几百年都没见过,只在那些圣人的传说中听到过。
以往,它对这些传说嗤之以鼻,认为都是夸大其词。
毕竟作为修行香火神道的仙家,为了更好的收敛信仰,夸大一下自身能力,搞点无中生有的事迹,是很平常的事。
它这样做,理所应当的认为,其他人都是这样做的。
但现在,它不禁怀疑,也许那些传说都是真的。
因为一个活生生的传说,正在它面前一点一点谱写出来,今天在此地的仙家,包括它在内,都是这个传说谱写过程中的“笔画”,甚至是微不足道的“笔画”。
区别是,有些“笔画”已经完结,譬如被碾成血泥的常在天。
有些笔画没有完结,但以后再无交集,譬如在场的那些没有动手作壁上观的仙家。
而有交集的“笔画”则会继续延长,加重自己在这个传说中的比重,成为这个传说里浓墨重彩的一笔,甚至也成为一个传说也说不一定。
这个念头一起,黄爷就有些再也摁耐不住了。
其实,它的野心并不大,这一点,从它不像黄天九一样自立堂口,而是加入柳坤生的堂口就能看出来。
但野心不大,不代表它没有追求,若是甘当咸鱼,它不入堂口,只当个守护一族,收一族香火的保家仙不好吗?
它虽不想当掌堂大主教,去搏一个成圣做祖的机会,但不争红花,总要当个绿叶吧。
现在的柳坤生虽有进取之心,但却迂腐不堪,守着和乾隆的约定不放,自缚手脚,实在难成大气。
它虽然和柳坤生有几百年的交情,但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它总不能阻止自己奔向更好的人吧!
小天师…天通道人…天通教主堂口…黄爷脑中不禁有念头闪过,堂口初创,草台班子,按石花儿所说,整个堂口,除了几个愣头青以外,只有一个杂仙。
自己带资进组,岂不是瞬间就能成三把手,甚至去争一争二把手,也不是不可能,不过,可以争,但没必要,排名什么的,都是虚名,只要能进传说,上壁画就好。
若先前,它只是想帮助一下张之维,欠个人情,好让他帮忙请天师解读一下《本草纲目》的人部。
那现在,它就是彻底倒向张之维了,为其深深折服。
不管接下来如何,它此次都要保下张之维,抱紧大腿,黄爷下定决心,旋即看向其他仙家,它们的吃惊程度不必它下。
其中一个仙家,脸上的表情从惊骇变成了惊恐:“这这这…这究竟是什么手段,我们究竟是惹了一个怎样的存在?!”
有仙家悔不当初的说道:“常在天,胡骨婆那些蠢货,没事找事,本来我们只需下去和小天师把酒言欢,说开了就好,甚至还能交个朋友,现在倒好,说不定还会被连累!”
“马后炮,说什么都迟了,而且,就算常在天不搞鬼,没见识到小天师的手段,你们就算下去到酒桌上谈,只怕也是会得寸进尺!”黄爷说。
它已经猜到了张之维的打算,其实不管去不去酒桌上谈,最终都会斗上一场。
区别只是它们会有个选择权,选择帮投靠倭寇的仙家,还是帮张之维,亦或是作壁上观。
但以周围仙家们的德行,只怕最后的结局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这时,一只毛色洁白如血的仙家突然开口道:
“急什么,战斗还没结束,谁输谁赢还说不一定呢,刚才那一招威力如此之大,恐怕不能连续使用,再加上这小天师现在这个状态,已经持续了不少时间了,他的力量不可能是无穷无尽的,我估计他也应该要油尽灯枯了,刚才的那一击,就是他破釜沉舟的手段,只可惜好像没有成功,还跑了一只巨型狐狸,谁胜谁负还很难说…”
众仙家一听,神色各异起来,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不过,张之维先前积威太盛,一时间,也没仙家敢妄图对他动手,除非他露出颓色。
“现在情况未定,咱们还是继续坐山观虎斗吧,不过,大家伙可以说说,若是小天师赢了,我们该如何,若是胡骨婆赢了,我们又该如何?”
一个有些机灵的灰仙突然开口说道。
“我倒是有个想法!”黄爷突然开口道:“咱们这次来都来了,若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回去,只会惹一身骚,依我看,这次若是小天师赢了,我们就去和他打个招呼,承认他的堂口。”
“若他输了,不敌胡骨婆,我们就一起出手,把胡骨婆拿下,交给天师府交代,如此一来,就算天师府有大动作,我们也不会受到牵连!”
黄爷现在是装都不装了,全面支持张之维起来。
“你的意思是,我们要为了给天师府交代,而对付自己人?”有仙家怒道,“黄老六,你要知道,咱们五仙家同气连枝,一家遭逢不测惨祸,其余四仙家绝不袖手旁观,你倒好,袖手旁观就算了,还要落井下石,对自己人出手,这不让人嗤笑?”
“自己人?”黄爷嗤笑一声,反驳道:“什么自己人,咱们把胡骨婆当自己人,它未必把我们当成自己人,从它请出那只巨型狐狸就可看出,它在倭寇那边是类似出马弟子的身份。”
“堂堂的萨满仙家,一堂之主,却去其他专门奴役我们这种精灵的教派当出马弟子,这是绝对的背叛,我没和小天师下去一起灭了它,就已经是很讲道义了!”
至于什么五仙家的情谊,黄爷只当是狗屁,嘴上说说就行了,哪能真当真?真这么有情谊,就不会把白仙和灰仙排在四梁八柱之外了。
仙家们开始扯皮,本来不少中立的仙家,都开始转变了立场,倒向了张之维,不过,最终的结果还要看张之维的状况,若是不敌,被胡骨婆等仙家杀了,那一切作空。
而此刻的张之维,也确实如它们所说的一样,体内的炁有些捉襟见肘了,一种令人战栗的衰弱感袭来。
但作为一个性命双修的高手,身体和灵魂上的力量强大,就算丹田里的炁消耗完了,也会保留相当不俗的实力,所以,他并未露出疲态。
不过他有“充电宝”,张之维深深的吸气,吸气的声音像云层摩擦,如同喉咙间含着雷电,他在调用堂口里的信仰之力为己用,当然,用之前,得用三昧真火煅烧提纯一次,确保没有后顾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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