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满意地看着你的兄弟,你仔细地观察着他的脸。
终于啊,终于。伱在心底感叹——他终于不再抱有那种理智的愤怒了,这种疯狂才是你所需要的
他自愿失去一臂,以此作为武器,绝境中的反抗,何等悍勇。血神为此给了他祝福,但这还不够,因为还有另一尊神祇提前在他身上留下了帮助。
一面盾牌,由逝者组成,由你兄弟的亲人们组成。可敬,但他们必须彻底死去。
安格朗理应愤怒且永恒愤怒,你不能容许他再这样继续下去,你必须帮助他,这样,他就能看见真相了。
届时,他便会站在你这边了。
你笑了,安格朗朝你冲来。
实在不明智,但这正是你所需要的,他的攻击终于不再具备章法了。这很好,那种保持理智的愤怒实在是虚伪至极,愤怒本该就只是愤怒,不带其他任何欲望。
他杂乱无章,完全依靠本能地挥舞着斧头,想要将你置于死地。你耐心地引导着他,使他陷入更大的怒火之中。
没有什么事比这更好了,你甚至懒得再分出注意力去观察福格瑞姆与科拉克斯了,没必要,他们无法离开等到你和安格朗结束,就轮到他们了。
可你一直能听见一个声音。
“父亲!”
有人在王庭的门外呼唤你,奇怪,是谁会在这个时候打扰你?你思考起来。
你已经将所有人都派到了他们应待的地方,本质上,这场战斗是只属于你的,他们无法提供帮助。因此你完全不需要他们待在这里,只需要出去让你兄弟的军团也待在原地别打扰你就好了。
你保持着思索,一面引导安格朗,一面听着那人的声音,他恳求你将门打开,他有话要对你说。
实在奇怪,他的声音为何如此熟悉?
这件事重要吗?
不,这不重要。那个时常讲话的,像是羽毛般轻柔的声音如此说道。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你只需要——
——“父亲!”
又来了,他的声音又来了,他为何听上去如此熟悉。他到底是谁?不,你们又是谁?
我又是谁?
战斗!继续战斗!
另一个声音咆哮道,从远方而来,如雷鸣,如刀剑互相碰撞。听上去满是渴望,似乎正迫切地想要得到某些东西。
而那个羽毛般轻柔的声音打断了它,不知为何,这个声音听上去似乎正在微笑。
“真有趣,仅剩记忆的傀儡居然也能被一片灵魂影响。是我小觑你了,卢佩卡尔。既然如此,那你就自己去看吧,去分辨那个声音到底是谁哈,我期待你会如何消亡。”
伴随着笑声,它逐渐远去,而你
不,我眼前的世界头一次清晰了,如薄纱被扯下,如一个盲人终于能用自己的眼睛看见世界。所有的一切都好陌生,我在哪里?这是我的王庭吗?为何看上去如此陌生,我的兄弟们
帝皇啊。
我都做了什么?——
荷鲁斯·卢佩卡尔突兀地止住了动作,如木偶身上的线被扯下般呆滞着站在了原地。破世者本该正面迎上血斧袭来的轨迹,以作抵挡,现在却僵硬地待在他的手中,甚至没有被提起。
那把残暴扭曲的巨斧深深地砍入了他的盔甲之中,比起金属,更像是活物血液般的碎屑飞溅而出。
荷鲁斯愣愣地看着这一切,脑中刺痛,鲜血从鼻腔中接连不断地涌出。他跌跌撞撞地后退了几步,竟然开始手足无措地躲避安格朗的攻击。
那副姿态,与其说是躲闪,倒不如说是逃避。但努凯里亚人显然不愿意就这样放过他,如闷雷般的染血咆哮从他的胸膛中响起,持斧的左手正在一点点地被巨斧上的鲜血一点点包裹。
荷鲁斯看见了这一幕,混乱且片面的记忆被萦绕其上的不祥力量激活了,它们如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刹那间,他浑身颤抖起来,他终于明白自己都做了什么。
于是,当安格朗再一次挥斧砍向他的时候,他没有躲避。
他选择伸手拦住斧面,用的是右手,而非那把该死的闪电爪。荷鲁斯咬紧牙齿,属于黑暗的寒冷力量在他的骨髓深处鬼祟地活动了起来,想要给他提供帮助,却被他立刻拒绝。
仅凭自己,他硬生生地将这把斧头从安格朗手中抢了下来,并将它猛地扔到了远处,镶嵌进了墙壁之中。
“别碰它!它会把你变得和我一样的,别碰它,兄弟!”荷鲁斯嘶哑地朝安格朗大喊。
他想要流泪,但泪腺只能流出腐烂般的脓液,这使他愈发害怕——父亲,我变成了什么?
角斗士则根本不听,他此刻哪里还听得进去?任何声音都被屏蔽了,血色几乎遮蔽了一切,迫使他继续冲向荷鲁斯。
牧狼神本不想再继续战斗,但他身体中涌现出的虚弱感告诉他,有些事必须立刻解决,否则便来不及了
否则便绝对来不及了。
那些鬼祟的黑暗正在因为他的拒绝而惩罚他。荷鲁斯喘着气,挥手将安格朗打翻在地,并欺身而上,掐住了他的脖颈
——他不能再和安格朗纠缠下去了,他已经快要
荷鲁斯扭过头,呕出了一大口鲜血,红色的,属于人类的,弥漫血腥味且并非亚空间的恶臭。
来不及了,真的要来不及了。
“不要原谅我,兄弟,但也不要恨我,这不是我不是我。”荷鲁斯悲伤地握紧双手,使安格朗陷入昏厥。
他站起身,开始跌跌撞撞地朝大门奔去。外面的人还在呼喊,敲门。他已经认出了那个声音到底是谁。
福格瑞姆与科尔乌斯·科拉克斯神态各异地看着他,前者愤怒且疯狂,后者沉默寂静,面带警惕与复杂的愁绪。
荷鲁斯一边行走,一边再次呕出一口鲜血。一个想法在他心中升起,他扭头看向安格朗,像是要确认自己能做到这件事似的,忽然握紧了右手。
黑雾席卷而来,遮蔽了安格朗,当它们消失后,角斗士已经不见了。
“叛徒,叛徒!”福格瑞姆怒骂着他,想要朝他扑过来,却又因为科拉克斯的束缚而无法活动,但他仍在咆哮。
“我要杀了你,荷鲁斯!你不配活着!”
战帅看着他,喉咙梗住了。他想说点什么,但那些涌起的记忆却让他怎么也没办法将话说出口。他低下头,躲避了福格瑞姆的目光,又在数秒后看向了科拉克斯。
“我送你们去机库,不要回头,科拉克斯。”荷鲁斯说。“你们现在无法与他为敌,跑,回到泰拉去,去警告父亲”
渡鸦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你还能被拯救吗?”
“不能了,兄弟。”荷鲁斯说。“我已经死了,但现在还不算太迟,我还可以——”
他闭上嘴,同时咽下了那口鲜血,他不愿意在自己的小兄弟面前表现出软弱,只是摆出一副强硬的姿态,让黑暗席卷他们离去了。
可是,做完这件事,他便立即倒在了地上,开始剧烈地喘息。他挣扎不已,试图摆脱这种影响站起身,黑色的灰尘染上了他的盔甲与面容,那种如薄纱般蒙住眼睛的感觉又来了。
骨髓深处的寒冷愈发浓郁,甚至开始迫害他原本强壮的身体。荷鲁斯只觉得自己现在仿佛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身体残破,就连呼吸都要伴随剧烈的疼痛。
不,还有一件事,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完成。
荷鲁斯咬住牙齿,勉力操纵那种力量,并抵抗着它们的影响,让原本的王庭大门再度出现。一个人很快就撞开大门,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他满身鲜血,盔甲的腹部有一个巨大的创口。他第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地上的荷鲁斯,并朝着他跑了过来。
“父亲,泰拉啊,父亲”艾希曼德哭泣着跪在他身边,手足无措地扶起了他。
荷鲁斯虚弱地看着他,缓慢地呼出了一口空气,冰冷,带着死人般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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