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f 图杰阿慢慢地坐下。
“旅途还愉快吗,调查员先生?”一个女人微笑着问。
她栗色的眼睛里泛着和表情完全相反的冰冷,她的皮肤很苍白,一道长长的伤疤从右侧颧骨一直蔓延到了下唇,将她纤薄的嘴唇变成了四片。这很怪异,而且她也绝不美丽。
化学品和工作强度之类的东西摧残了这个女人本来能从她的基因之中获得的容貌,转而让她变成了一个一看便知难以相处的人。
但这不是图杰阿需要担心的事。
“不怎么样。”他说。
他的旅途当然不怎么样了,他是乘坐着一艘货船来到这个偏远的世界的。
而且,他只是无数個受雇于帝国法务部门的调查员之一,他的薪水并不丰厚。这让他很难在任何船上换取到一个单独房间,就连货船也是一样。
所以,他不得不和四十二个水手挤在同一个肮脏的房间里,那地方又黑又热,潮湿无比。他的衣服总是在湿与干之间来回转换,食物也很糟糕
实际上,食物总是很糟糕。
“噢,我深表同情。”女人毫无诚意地说。“那么,您是来干什么的?”
“调查。”图杰阿说。
他仰起头,取下了自己的宽檐帽。这顶黑色的粗呢帽子跟了他很长时间,早已不复从前模样。
“调查?”女人问。
图杰阿没有再看她,而是移开视线,将目光转到了这间房间的其他角落。他开始观察,并点了点头。
“你要调查什么,调查员先生?”
“一些琐事。”图杰阿转回头来,干巴巴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与此同时,他将右手伸入了大衣的内兜。女人冰冷的视线以匀速转动,跟着他的手一齐进入了内兜。
数秒钟后,图杰阿掏出了一把有机糖果。它们被廉价的灰纸包裹,上面歪歪斜斜地印着一些扭曲发皱的字。他花上了好几分钟,这才挑出了其中一颗。
女人无声地凝视着他,看着他将其余的糖果放进了大衣外侧的右口袋。她的眼珠仍然保持着那种诡异的转动,始终未曾眨眼。
图杰阿没有理她。他只是低下头,将那颗被特别挑选出来的糖果慢慢地剥开,扔进了嘴里。他饱受摧残的味蕾没感受到什么甜味,只有一股怪异的酸涩感。
他眯起眼睛,貌似正在享受。
“调查员先生。”女人终于再次开口。“欢迎你来到利塔特拉。”
图杰阿朝她点点头,站起身,将糖纸放在桌上,一点点地把它铺平了,一行灰色的小字在其上显现。
【帝皇正在等待,公民!】
他将糖纸留下,戴上帽子,转身离开了利塔特拉的第二区分管警局。
他乘坐的船只在此区的星港停泊,并接受了检查,因此他不得不向前来检查的执法队出示自己的身份证件,他们在看见那印着双头鹰的证件后便立刻紧张了起来。
哪怕只是一个低级调查员,也拥有某种他们绝对无法违抗的权力,更何况,此人看上去绝非等闲之辈。
于是,在大概十四分钟后,图杰阿被匆匆赶来的第二区警员带回了他们的工作地点,开始接受证件查伪,以及一些简单的问询。
当然了,在那等待的十四分钟里,货船的船长一直在连续不断地当众咒骂他。
图杰阿没理他。
就像此刻,他也没有理会那些从街头巷尾传来的打量。他慢慢地走着,沿着肮脏油腻的道路漫无目的地走了大概三分之二个泰拉时。
利塔特拉这个地方和他所见过的其他巢都没有任何区别,一样的环境糟糕,一样的毫无生气。道路中央不时会有车疾驰而过,多半都是警车,有时也是运输车。
道路两旁的建筑物非常老旧,看上去灰扑扑的。天空晦暗,这里已经快要迎来它的夜晚了,身穿青蓝色制服的工人们死气沉沉地迈动着疲惫的脚步,走向了归家或其他地方的路。
负责接替他们的工人则以更加生无可恋的表情穿过了他们,脚指头在靴子内发汗、发皱,为即将到来的苦工而感到瑟缩,却也没有任何办法逃脱。
图杰阿将手伸入他的大衣,停在了路边。
他手上没有手提箱或其他东西,至少现在没了,那个船长把它们都烧了。他很生气,很愤怒,所以做了点不理智的事。但这没关系,图杰阿理解他。
一艘货船若是和调查员搭上了关系,那它以后基本上就别想再有任何走私生意了。而且,对于所有的船长来说,走私生意才是他们收入来源中最为稳定的那一部分。
在银河间飘荡的走私者们所拥有的信誉比帝国要好得多。
图杰阿眯起眼睛。
人群来来往往,而他不受动摇。他站在青灰色的海洋中,仿佛一个黑灰色的幽灵。他的大衣脏兮兮的,口袋鼓鼓囊囊,黑色宽檐帽下的那双绿眼睛四处扫视,仿佛一只饥肠辘辘的鹰。
几分钟后,他离开原地,开始沿着人行道继续行走。他从没来过利塔特拉,这个地区自然也包括在内。但是,不知
怎的,他好像知道应该如何寻路。
随着时间推移,脚步急促,他那双老旧的靴子所踩踏的地面开始变得越来越肮脏,越来越污浊。他呼吸的空气也正在从闷热转为阴凉,刺鼻的化学品味道充斥了整个鼻腔。
他一路走,一路向下最后,他走到了一个强壮的男人面前,这才慢慢地停下。
这人比他要高一些,正俯瞰着他,用皮革材料制作而成的外套并不合身,手臂处非常紧绷。他握着一把自动枪,站在了一扇门前。
这扇厚重的铁门表面非常绚丽,五光十色。但这并非它原本的颜色,是那些被人用铁丝绑在门上的霓虹灯管制造出了这种颜色。
灯管弯曲,形成了十几个字母,进而拼凑出了一个艰涩的生造词,非常可怕的噪音正在从门后传来,还伴随有震动。
【嘻吻】
“你有事吗?”拿着枪的男人很不客气地问。
“我想进去。”图杰阿说。
“干什么?”
“喝酒。”
“我们不卖酒!滚开!”男人粗野地吼道,臭气和口水从嘴里喷溅而出。
他牙齿的状况很糟糕,而且,不卖酒这句话,也当然是个谎言,后面的那句滚开更是无礼至极。但是,看在他手里那把枪的份上,图杰阿暂时让这个谎言成了真话,也默默地原谅了他无礼的行为。
按道理来说,一般没事找事的人都会在这个阶段被吓退,而图杰阿不同。
他是没事找事的专家。
“让我进去。”他仰起头,对那个男人要求道。“我不会在里面待很长时间的。”
“噢,你想都别想。”男人冲他挤出一个假笑。“你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吗,白痴?星港的事已经传开了!”
与此同时,图杰阿敏锐地察觉到,自己身后也传来了一些被刻意弄出的噪音。有些人正在逐步逼近,很明显,这家酒吧也和他们的无数个同行一样安置了许多个守卫。
他皱了皱眉。
是的,所有生活在巢都灰色地带的人都拥有或简陋或复杂的情报网络,他们总是消息灵通,也总是能通过种种手段搞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但是,他在警局里仅仅只待了四十分钟不到。
哪怕算上他抵达这里所花的时间,总共也不会超过三个泰拉时。这点时间甚至不够一个瘾君子爽上一次,他的身份却已经暴露得一览无遗
正当思考之间,一杆枪却被人顶在了他的腰上,图杰阿侧头看了一眼,一张丑陋且大汗淋漓的脸闯入了他的眼睛。
“你不想死吧,调查员先生?”那个人问。
“当然。”图杰阿说。
除此以外,他就没说什么了。看似一切平静,可他的肌肉却已经彻底紧绷。这一切都要归结于他闻到的一种气味。
那是一种强烈的、不正常的臭味,正在从那张丑陋汗脸的主人身上散发出来。
图杰阿慢慢地举起双手,转过身,从不怀好意的人群之中经过,一点点地离开了这条小巷,并记住了那些散发出臭味的人的脸。
令他稍微有些意外的是,除了那个大个子男人以外,其他人身上居然都有那种味道。
他想着这些,走出了小巷,却没有走远,而是靠在了小巷口外侧左端的墙壁上,慢慢地将右手伸向了大衣内兜。
此刻,天空已经彻底变得黑暗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远离了正常的生活区的关系,这地方既不黑,也不亮,低矮的建筑群落拥有一种令人心烦意乱的诡异特质。
图杰阿心不在焉地看着它们,一把沉重的转轮手枪就这样被他拿了出来。加长枪管,十二发弹丸,复合材料握柄
他一路走来,抵达这个偏僻的世界,一共历经了三次搜身。一次是货船,一次是执法队,最后一次是警局。
但是,不知为何,不管是水手还是心不在焉的执法队成员,又或者是严阵以待的警员,他们都没能发现这把一直待在图杰阿大衣内兜里的沉重武器,仿佛它在这以前根本就不存在。
“那混蛋绝对是疯了,妈的,这群调查员疯子,利塔特拉可不是他们能随便撒野的地方”有人一边说,一边朝着他所处的地方走了过来。
脚步声很多,并不只有一个。他们的靴子踩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并不如何悦耳,就像他们的嗤笑一样嘈杂。他们开着玩笑,慢慢地走了过来。很明显,他们并不放心图杰阿,要确认他是否真的走了。
而这就给了他机会。
砰的一声枪响,一发子弹打穿了一张汗淋淋的丑脸。紧随其后的是另外三发枪声,图杰阿从墙壁处离开,大衣飘荡,粗呢帽下的那双绿眼睛正聚精会神地凝视着那群目瞪口呆的守卫。
这就是他们最后的表情。
图杰阿一口气打光了十二发子弹,留下七具尸体。他转过身,退弹,换弹,慢慢地回到了巷子口,再次靠着墙等待了起来。
大概半分钟后,有一个沉重的脚步声从小巷内急促的响起,还有一个男人剧烈的喘息声。他靠近了,然后呆住了,呼吸声一下子就消失了。图杰阿几乎都能想象出他脸上的表情了
但他还是想亲眼看看。
于是他离开墙壁,
回到了小巷之内。
他举着枪。
“别动。”图杰阿说,并咳嗽了两声。“你不想死吧,公民?”
强壮的男人以光速松开手,非常识趣地把他的自动枪扔在了血泊和同伴的尸体之中。他脸上的震惊与困惑正在迅速地转变为更加复杂的混合表情,图杰阿没有理他,只是歪歪头,示意他转身。
男人紧张地照做了,后脖颈上全是汗液。图杰阿抬起右脚,将他踹倒在地,用枪指上了他的后脑勺。他回头看了一眼巷子口,暂时还没有人过来查看。
这很好,这说明这个地方的治安情况和他经历过的那些世界没什么太大的区别。执法队与警官们只愿意待在较为安全的地方,而这些灰色地带,则由它们的居住者自己来维持秩序。
图杰阿回过头,用枪顶了顶男人的后脑勺。
“是谁?”他问。
“什么?”
“谁负责在这个地方管事?”图杰阿一边问,一边慢慢地按下了击锤。
这个问题他至少问出过十几次了,每个巢都里都有很多这样的人。‘管事的’只不过是其中一种称呼,他们还是老大、杂种、贱货以及杀人狂或虐待狂。
不过,对于图杰阿来说,他们都没什么区别。他们都该死。
“戈尔!”男人立刻回答。
“我就不问伱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了,但我要知道另一件事。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公民,你明白吗?就这么一个要求,只要你答应,我就立刻离开。”
“快说吧,天杀的!”男人颤抖着说。
“这位戈尔,我能在哪找到他?”图杰阿问。“我要从你嘴里至少听见三个地名。”
男人马上照做,图杰阿只想要三个,但他给了十二个。他的嘴变成了一挺机关枪,那些地名就是弹药,源源不断地从他的嘴里喷涌而出。
他的低哥特语口音非常奇怪,图杰阿打了个哈欠,忍不住用左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他的思绪正在一点一点地放空,在记住那些名字的同时,他甚至已经开始猜测这个大个子的童年了
“就这些了吗?”图杰阿问。
“你就是把我杀了也得不到更多了!”男人尖叫着回答。
“那么,多谢你的配合,公民。”图杰阿说。“我不会杀你的,毕竟你是帝国的公民。当然,这些人并不算在其内。现在,我希望你为我做另外两件事,你能做到吗?”
男人僵硬地点了点头。
“我希望你抱头趴下,并至少趴上五分钟,我会在四分三十秒的时候离开。你可以选择等待时间结束,或是提前起身,和我赌一把。”
“友情提示一句,我是个非常看重时间观念,而且绝对信守承诺的人。因此,我只要看见那些不守时还喜欢说谎的人就会发疯。你明白吗?”
男人脸朝下地在血泊里发出了模糊的闷哼。
“谢谢,公民,那么,最后一件事。我希望你能向你的老板汇报一件事。”
图杰阿扭头看向那七具尸体。
“什,什么事?”
“让他查一查这几个人。”图杰阿说。“灰色的秩序也是秩序,你认为呢?”
——
图杰阿不怎么喜欢审讯。
别误会,他喜欢审讯后得到的东西。比如情报与讯息,名字或地点。但他不喜欢审讯的过程,他不想把自己弄得浑身脏兮兮的。可是,有时候,你必须这样才能让工作稍微有所进展。
“继续,公民。”图杰阿说。“直到你画完为止。”
一个坐在他对面正在抽泣的女职员颤抖地点了点头,开始以加倍的努力在她面前的那张纸上写写画画。她没有受到伤害,毕竟,这里是合法机构,她也不过只是一个讨生活的普通人。
之所以哭泣,完全只是因为被吓到了而已。这倒也正常,毕竟,就在不久以前,图杰阿才刚刚当着她的面放倒了这个交易所内的所有警卫,非常干脆,非常利落,从头到尾没有一声枪响。
图杰阿听着她的哭泣,以及铅笔在纸上摩擦的声音,慢慢地低下了头。他提起右脚,踹在了一个男人的身上。那人闷哼一声,试着去摸枪的手就此停止,青肿的脸颊上浮现出一种混杂了害怕的恶毒。
“戈尔会杀了你的,调查员”他含混不清地说。“你根本就不明白你在和谁作对。”
“不,我非常明白。”图杰阿说。“另外,抱歉,公民。”
他提脚,踹在了那男人的脸上,好让他就此昏迷。
当然了,图杰阿并不知道这个戈尔是否具备杀死一名调查员的魄力与决心,但他会酌情而定来判断自己要不要杀了那个戈尔。
他有这个权力,调查员本质上其实只是一个美化过后的称呼,图杰阿很清楚他工作的性质,也明白法务部对他们唯一的要求。图杰阿并不总是遵循这个要求做事,他有自己的准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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