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即刻出发。”赛拉诺·范·德尔莱夫斩铁截钉地说。
她坐在一张灰白色花岗岩长桌的边缘,披着一件黑色的礼仪长袍。帝国内有许多贵族喜欢穿这种款式的衣服,但其中恐怕并无多少人钟意黑色,赛拉诺便是其中之一。
她很瘦,长袍下的肩膀好像两把匕首一样挑起了那柔软的布制品。两颊深深地凹陷,显得颧骨异常锋利,她的眼睛是这张脸上唯一称得上还有人样的地方,但并不多。
那双棕眼嵌在深邃的眼眶里,使她的凝视看上去仿佛拥有某种魔力
我不怎么喜欢她这样看着我。
我是伦塔尔·黑貂,这个愚蠢的姓氏来自我的父亲,伊万诺夫·黑貂。
他是个赏金猎人,因此黑貂其实是他的称号。而这不是个太平的行当,所以,就算他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也依然没能安度晚年。
我曾想继承他的遗产,拿上枪,当個和他一样的赏金猎人。但是,在遇到赛拉诺·范·德尔莱夫以后,这个计划就被无限期地搁置了。
至于现在,我是一位审判官的随从,或者用官方说法:我是她能够自由招募的武装护卫之一,为她服务,直到死去。
这意味着我和她关系很近吗?或许吧,总之——
“——伦塔尔,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
啊,女主人发话了。
我真希望我还拥有微笑的能力,这样我就能不开口地表达我的意见了,但我的面部神经并不怎么听我自己的使唤。
这是一种后遗症,就像是赛拉诺脸上那五道纵横交错的伤疤一样区别在于,我希望自己能够恢复,而我的女主人拒绝此事。
我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她可以是个很美貌的女人,只要她愿意消除自己的伤疤。这点确凿无疑,她毕竟是个贵族的后裔,就算现在瘦的可怕,只要稍加化妆,也还是位美人。
对于我们的工作来说,如果她愿意如此,说不定那些贵族和总督的态度就能好上一点,不至于一看见我们就让护卫把手搭上枪。人类就是这样,愿意对那些漂亮的人们加以特别关注。
我就不同了,任何人都能看出我是个危险分子,尤其是我通常都全副武装——
“——伦塔尔!”
操,她开始咆哮了,这不是好事。
“什么事?”我问。
“你他妈的没听见我说话吗?”我的女主人非常愤怒地问。
“我听见了。”我告诉她。“但不是很想按你说的做。”
一道赤红的光束擦过我的脸,没命中,只有点灼烧的疼痛。它击中了我身后的墙壁,这意味着又有几个人得为此工作上几个小时了,我为他们默哀。
至于那光束它来自赛拉诺手里的一把枪。她随身带着很多枪,我很烦这件事。她打的太准了,而且总是不愿意听人把话说完。
对待我,她还会特意打偏以作警告,但对其他人就不是了,比如上个月在卡托碎石区遇见的那个船长。
那没屁眼的王八蛋走私了一整船不知道哪来的平民,准备带去给某个奴隶商人,结果他好死不死地在漫漫银河里一头撞上了我们。
他想辩解,我也想听听。说真的,我很想知道他到底能在这种情况下放出点什么狗屁来,这对我的书会很有帮助
什么?我没提过吗?是的,我有计划写一本书,书名就叫《借口大全》,我希望他能说出一个不错的借口。这样我就可以把书变得更好一点了,这对我的退休计划会很有帮助。
只是赛拉诺没给他这个机会。
她一枪就把那船长打成了两截,而且是当着那群被关在笼子里的孩子们的面。虽然他该死,但我还是很不爽。
“理由?”我的女主人语气冰冷地问。
我叹了口气,她皱起了眉。
她很了解我,她知道,我一旦开始叹气,往往就意味着我要开始长篇大论了。
而我也知道她知道这一点,所以我每次叹气其实都是在试探她到底能不能接受我即将开始的长篇大论。如果她没说什么,那我就继续,如果她表现得更加不耐烦了,那我就得小心了
而这一次,她没什么表示,只是轻皱着眉。
于是我说:“原谅我,我的大人。但是,按照规定,这件事不是应该先上报给掌印者阁下吗?”
“你变聪明了,伦塔尔,你居然学会按照规章制度来办事了。”我的女主人讽刺道。“但是,请你用你那突然开化的原始大脑好好想想,我们现在得怎么赶回审判庭述职?”
妈的
她骂人有点难听,是不是?而且还没带半个脏字,真是语言的艺术啊。如果她骂的不是我,我一定会好好地学习一下这项技术
总之,我用我那突然开化的原始大脑控制了嘴巴和声带,让它们发出了声音。
“总比现在赶到朦胧星域去要快。”
我的女主人笑了,说实话,我宁愿她板起脸。果不其然,我再一次地听见了她那讽刺的嘲笑。
“然后再次出发赶到朦胧星域去?这得花多少额外的时间浪费在路上?到时候情况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王座在上啊,伦塔尔,你有时候真让我感到无地自容。如果其他人知道我的副手是这么个白痴,他们一定会开着门嘲笑我。”
去伱的。
我气冲冲地走了,离开了她那昏暗无光的办公室。关上门的时候,我听见她在里面咳嗽。
这意味着她的旧伤还在困扰她,说实话,以她做过手术后被增强的自愈能力来看,这旧伤口已经不能再简单地称之为‘顽疾’之类的东西了。
而我其实知道真相,至少是一部分的真相
走去舰桥的时候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我希望我想东西时候的表情看上去不要太吓人,但应该是失败了,因为经过我的水手们压根没有敢抬头看我,像是往常一样和我打招呼。
我理解,但我真的很想告诉他们——就算是一头格拉克斯兽穿上审判庭提供的黑色制服,也会显得冷酷无情。
我本人绝非人们想象中没有人性的刽子手,会为了一点事情大开杀戒,把孩子连同他们的父母一起杀死。我不是这种畜生,审判官们也不是。
但人们不信,他们宁愿相信他们臆想出来的东西。
不,或许所有人都是这样
我走向船长,他叫凯普林,是个经验老道的船长,前海军,服役长达四十一年。他现年已经六十七岁了,退役后被指派为我们工作。
当然,这只是官方说法,用来规避一些烦人的政治手续,他本人其实仍在服役,手底下甚至有一整个军官组,就待在主舰桥各处。
我很喜欢他,在帝国内,像他这样的人已经不多了。
“又要启航了?”看见我来,凯普林用一种幽默的语气询问。
他嘴里叼着根烟斗,海军特供烟草的香气已经传到了我的鼻子里。老实说,我对烟草其实不是很感冒,但这玩意实在是香,我一下子就理解了卫队讨厌海军的原因。
如果一方成天在泥巴里打滚,吃的是寡淡无味的能量膏与蛋白棒,而另一方却衣食无忧,每天都能洗上热水澡,甚至有抽不完的烟
我对他点点头。
“好吧,去哪呢?”凯普林掐灭烟斗,理理自己的帽子,如是问道。
“朦胧星域,班卓星系。”我说。
我猜我说话时候的表情一定非常苦闷,否则凯普林不会看我一眼就突然笑起来。老头摇摇头,拍了拍我的肩膀。他什么也没说,但也把什么都说了。
我给他一个手势,告诉他我现在其实心情还行,然后转身就走,我可不想和一个老海军比拼谁更精通所谓的‘战术手势’。
我花了大概半个小时回到我女主人的办公室门前,其中最起码有一半时间都浪费在了某扇舷窗前观察外界。
我们停泊的地方有个空间站,叫做黑钻石。名字不怎么样,但其实是个不错的地方。
这里有法律,可以限制好人和普通人。也有规矩,用来告诉某些王八蛋和杂种生出来的儿子或女儿不要做得太过分。
银河里像这样的地方不多了,大多数时候,公理这样朴素的东西都并不存在。
我希望我们要去的地方有公理。
至于正义,我祝它好运。
我拉开赛拉诺·范·德尔莱夫办公室的大门,看见我的女主人正瘫在地上低吼。我关上门,走过去扶起她,感到轻若无物。
她太瘦了,就算在长袍底下挂上那些枪也算不上拥有合格的体重,所以她并不健康。因此,每当旧伤发作,她都得依靠药物熬过去。
我把她放在一条黑色的沙发上,然后走到办公桌后面,打开密码锁,拿出了三个药瓶,开始给她配药。
这些药是由雅伊尔济尼奥·古兹曼医疗协会提供的,效果非常好,只是原材料不能细想——无论怎么看,这些发着光的药片都算不上是我认知当中的‘正常’药物。
但它们毕竟是医疗协会给的,那些人是我生平仅见的好医生。
我抓着一把药走向我的女主人。
“别”她躺在沙发上,痛苦地蜷起身体,大汗淋漓地看着我。
我没理她的哀求,只是站在沙发旁边冷冷地盯着她,几秒钟后,我强行掰开她的下巴把药给灌了进去。
她不想吃它们,因为这些药其中有一种会导致她进入睡眠,而那意味着她将面对那个东西。换句话来说,她害怕那东西。
很不可思议吧?一个审判官,居然也有害怕的东西。但我们都是人,是人就会有恐惧。这没什么好羞耻的,我自认不是个多聪明的人,但是,谈到面对恐惧,我非常有经验。
至少比那个已经陷入沉睡却仍然面容扭曲,肌肉紧绷的女人要有经验得多。
我握住她的手,坐在地上,从腰带里拿出一管麻醉剂给自己打了进去,睡意席卷而来。
我没用多久就睁开了眼睛,然后再一次地看见了索维特上的血红天空。
兽人们正在进攻这个世界,或者,换个形容词,屠杀。难以计数的绿皮怪兽乘坐着垃圾堆一样的舰船来到了这里,然后点燃了这里。
它们没留下任何人,不管是强大的暗黑天使还是纪律井然的末日守卫们,在它们眼里都一视同仁。它们生来就是为了战斗,至于和谁战斗,为什么要战斗,它们并不在乎。
用它们的话来说,只要有架可打就行,所谓的搞哥和毛哥会对此非常开心。
但我们——人类们——对这事可就开心不起来了。
我踩着滚烫的泥巴走向死人堆深处。
这里是个阵地,是索维特那燃烧丛林中的一角。末日守卫们在这里流干了血,我不清楚具体的阵亡数字,因为我无权得知。如果不是掌印者许可,我甚至不能到这里来
赞美他的先知卓见,如果帝国有百分之二十的官员能够像他一样工作就好了。我暗自希望着这些事发生,并默念着帝皇之名,握住了腰带上的天鹰挂坠。
我知道那东西在哪,我太清楚了,毕竟我来过这里太多次。但是,找到它就意味着找到赛拉诺·范·德尔莱夫,因此我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我左手握住天鹰挂坠,右手则拿下了胸前的审判庭徽记,把它捏在手里,然后缓缓合拢手指,就像握着一把短刀那样走向了阵地的另一端。
我走过三个土坡,两个壕沟,然后视火焰为无物地穿过燃烧的机枪阵地,遇见了六个满面惊恐的人。
他们对我的到来一无所知,只是紧握自己仅有的武器待在这个反斜面的一角,凝视着远方的噩梦图景。
这六人是末日守卫仅存的幸存者之一,但我只知道其中一个人的名字,他叫哈依德,是个下士。
我看着他。
我希望他能看见我,这样我最起码可以和这个人谈谈话,奈何我不能。他是看不见我的,这里仅仅只是一片记忆,而且很快就要归于虚无。
我继续向前走,又穿过一片火焰终于,我找到了我的目标。
我看见一千张不同的脸,愤怒、恐惧、哀叹与绝望皆而有之,一张张人面在虬结的肌肉上鼓动哀嚎,组成了一个高约六米左右的庞大怪物。
它正在屠杀一群兽人,以一己之力把它们打得溃不成军。超凡的战斗能力,简直难以形容。
妈的,他妈的帝皇啊。求你注视我,求你将仁慈分得我些许。
我深呼吸——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请你原谅。我不管看上多少次都习惯不了这景象,我从来就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哪怕干这行已经有十二年,我也没办法做到习以为常。
亲眼目睹这种事对我来讲是一种完全的折磨,尤其是当我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什么的时候,折磨的程度便骤然加剧。
幸好,我的主要目标不是它,于是我强迫自己扭过头,走向一旁的丛林里。
几分钟后,我找到了两架坠毁的飞行艇,四周堆满了兽人的尸体。有的已经融化,有的还没有,无一例外地散发着刺鼻的臭气。
它们的体味本来就和毒气一样足以对人产生伤害,加以火焰淬炼以后更是突变成了一种肉眼可见的绿色瘴气。
我能闻到这种气味,虽然我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但我还是屏住了呼吸,走向了那两架巨大机械的残骸当中。它们不是寻常意义上的穿梭机或运输机,而是比那更上一层楼的战争机械。
在二十年前,有五位审判官和他们各自的护卫团乘坐着这两架飞行艇在索维特之战的最后关头尝试着想要抵达地面,他们是为了一个预言而来到这里。
我不清楚预言的具体内容,那涉及到另一个保密事项。但我知道,足以让五名审判官一起出动的预言绝对非同小可
他们成功地突破了兽人舰队的封锁,抵达了地面,并和这些太空怪兽开始了战斗。我不认为他们是来这儿和兽人作战的,但他们的确被拖住了,甚至于伤亡惨重。
出现在索维特上的兽人属于哈迪兰星系内诞生的一个所谓军阀,它的势力一度大到快要将整个哈迪兰吞入腹中。
帝国对它开展了围剿,但这狡猾的畜生居然带着自己的大军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哈迪兰,开始在朦胧星域内乱窜,走到哪便把屠杀带到哪里。
它们实力很强大,每一个单独的个体在体型上都十分骇人,因此我完全能够理解审判官们的失败
就算对于他们来说,这银河也依旧残酷。
非常残酷。
我停住脚步,盯着我的女主人沉默不语。她正蹲在熊熊燃烧的残骸中央,看着一个穿着制服的年轻女人浑身鲜血地爬出废墟。
这女人和她很像,只是脸上没有那五道伤疤。她左手握着一把爆弹枪,右手则抓着一把近乎完全锈蚀的短刃。那东西让我感到眼眸刺痛,于是我移开视线,看向我的女主人。
她未卜先知地看向我,终于露出了我所熟悉的表情,再没有半点软弱存在。
她严厉地看着我,问道:“你怎么又进来了?”
我耸耸肩。
“你会为此被处死的。”
在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中,她对我低语,那个年轻的女人还在喘息,而她的声音听上去却异常冷静。
“如果掌印者知道你知道了这一切”
我没告诉她掌印者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只是微笑,然后再次耸肩。我的态度引起了她的反感,她开始瞪视我,但也仅仅只持续了几秒钟不到。
随后,她竟然轻笑了起来,五道疤痕丑陋的在那张脸上堆积,让一切都变得非人,唯独那双眼睛依旧。
“我会和你一起被处死的。”她说。
我嗯了一声,以表我的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吗?我想你知道答案。
我走过去握住她的左手,带着她在原地等待。三分钟后,那个年轻的女人浑身鲜血地离开了这片废墟。她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左脚的膝盖处白骨森森。
她在半分钟前给自己打了医疗针剂,但仍然无法完全免除疼痛的影响。我们跟上她,赛拉诺的呼吸开始转变,从平稳变得急促。
我捏住她的手,示意她冷静下来,于是她开始尝试。那个女人则忽然摔倒在地,咳出了一大口鲜血。
她棕色的眼睛里没有眼泪,可悲伤依旧如影随形。她强撑着站起身来,握着枪与锈蚀的短刃走向那片战斗阵地。而这个时候,那个存在,已经将兽人们杀光了。
它身上的一千张脸——或者一万张,我没数过——仍然在哀嚎,每一双眼睛看上去都是那么的绝望。
女人走向它。
至于之后发生的事情,描述起来很简单。她封印了它,用右手的短刃,以及五道伤疤带来的力量将它封印在了自己的身体里。
是的,我的女主人赛拉诺·范·德尔莱夫是个灵能者,因此她能做到这件事。但她封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是恶魔吗?如果是的话,它又有多么恐怖,能让审判庭付出如此大的牺牲?
带着这些每次都有的疑问,我睁开眼醒来,看见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姓名?”我的女主人严肃地问。
“伦塔尔·黑貂。”我说。“你苦命的仆人。”
她放下枪口,湿漉漉的脸上一片平静,那五道伤疤还在放光。
它是什么?
这个问题已经在我心里藏了十二年,一开始,我觉得它是个恶魔。但是,当我越来越多次地进入到那片记忆当中,我便不由自主地转变了想法。
我已经见过很多恶魔了,它们那超自然的臭味与形体始终盘旋在我的脑海深处,对我而言,它们是许多种噩梦。
但那个东西不是,我很清楚它不是。
你听过‘英灵’这个单词吗?
我想你应该是听过的,英灵——多么美好的一个词,国教的牧师常常使用它来形容那些英勇战死的士兵或是虔诚者们的灵魂。
他们会说,英灵们飘荡在人们的头顶,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所有的善良都将在帝皇升天节得到回报,同理,所有的恶行也将会在那一日被审判
信不信由你,但我不信。
我为审判庭工作了十二年,我见过的尸体足以塞满一整艘船,我处理过三十六起与恶魔相关的案子,我曾经和一个邪教头子共进晚餐,但我没见到过半个符合他们描述的灵魂。
所以我想,要么是这些英灵真的如他们所说,在距离我们很遥远的地方打一场非常艰难的仗,要么就是他们根本不存在。
我曾经笃信它们不存在,这个念头在我见过我的女主人舍身封印的那个存在以后被我亲手抛弃。
英灵存在,只是他们和我们想象中的并不一样,至少就我见到的来说是这样。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恐惧了。
我本以为——至少我曾经以为——英灵们是英雄,但我错了。我希望我是对的,哪怕就他妈的这么一回。可事实告诉我,我错了。
我心不在焉地站起身,看着我的女主人。她把枪收回袖口,抹了把汗,抬头看了我一眼。她太了解我了,以至于她只看这一眼就能知道我有些问题想问。
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有难一段时间,我确信我们之间长久以来诞生的默契正在发挥作用,只可惜它没能延续下去。我亲手撕碎了这种默契,把真相甩在了她脸上。
“它到底是什么?”我问。
“不该问的不要问。”赛拉诺严厉地说。
“拜托你,让我知道吧。”我哀求她。
她抬起脚,狠踹了我一脚,然后拔枪开火,把我赶出了她的办公室。
而这个时候,船体已经开始震颤了。我扶住墙壁,感觉全身上下的每一个部件都正在经历拆散-重组的痛苦,这意味着我们正在驶入亚空间。
我开始前所未有地痛恨起凯普林——你非得赶在这个时候进去吗?天杀的!
我脑子里浮现出许多复杂的画面,没什么逻辑,也没什么理性可言。
我看见尸体在对话,血淋淋的面皮飘荡在它们头顶相互微笑。两只指甲蜷曲的手抓住一把钢刷,在一个女人的后背上使劲摩擦,血肉飞溅,她愉悦地大叫。
我觉得我要碎了,我不能承受这些东西就在我的理智即将达到临界点的时候,办公室门内的一只手拯救了我。
赛拉诺·范·德尔莱夫怜悯地看着我,尽管她自己也正在经受同样的折磨。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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