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闲小说 > 恐怖灵异 > 隆万盛世 > 462边策
    魏广德的好奇,自然是不可能在张居正这里得到答案。

    此事隐秘,徐阶并没有告诉张居正对他的安排,所以这时候的张居正虽然脸上带笑,其实心里也是纳闷的很,尽管还不至于忌恨。

    有老师徐阶在阁,张居正当然不会怀疑是魏广德抢了他的机缘,只能说这其中可能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儿,也只能偷空问问老师。

    之后两日,魏广德在家里又宴请同年和同乡,毕竟是升迁的喜事。

    同乡凑到一块,谈的最多的自然还是老家江西的事儿。

    “昨日我看到通政司那边递过来的本子,巡抚胡松胡大人上疏,江西为闽广流贼蔓延,一省相距动余千里,近虽奉夹剿之命,然联鸡斗鼠势自不齐,而漳南、武平、建宁各道推诿尤甚,也不知道这帮外地官怎么想的,这时候还不同仇敌忾剿贼。”

    “那奏疏我看了,主要奏的还是自今有功者请视闽浙捕倭例一体行赏,不赏罚分明,江西官军怕都不肯用心剿贼。”

    “那是自然,闽浙剿贼按捕倭例行赏,而江西官军即便剿灭贼人能分到的赏金也是不多,肯定会心生不满。”

    “我看,主要还是赏金发放的争斗,现在江西剿贼,赏金来自江西布政使司,而闽浙军则是出自胡总督行辕,江西之前请示暂扣加派赋役用以剿贼,遭到胡总督反对,还限期缴运。”

    这里的都是江西籍官员,自然言谈中多事向着江西。

    江西也在胡宗宪剿倭加派之列,可现在闽贼流窜到江西,生灵涂炭,江西一边要自己讨腰包出钱剿贼,还要交钱给胡宗宪剿倭,众人心中自是不甘。

    即便是外放江西的巡抚胡松也觉得甚是不平,所以一边汇报江西实情,一边也再次请求有胡宗宪行辕支付这笔剿贼赏金。

    “善贷,你怎么说?”

    这时候,劳堪开口对魏广德问道。

    魏广德看了眼劳堪,又看了看同乡们,他心里清楚,这些人进门前怕是就串联过了,或许还想着一起联名上奏,声援胡松的奏疏。

    “此事虽未听闻宫中是和态度,不过我想应该会叫兵部详议,拟出章程再由陛下御览批红。”

    魏广德想想才说道:“所以,我们能做的其实不少,可以多和兵部的大人们说说其中的不公,兵部在考虑时自然会有所照顾。”

    不两日,魏广德就在裕王府里听到消息,奏疏却是被转到兵部,而兵部商议后由杨博上奏处理方式。

    “兵部尚书杨博等覆江西抚按官奏四省会兵剿寇事宜,一请严捕首恶贳一从者,听其自相擒斩来降,给空名告身三百道于军门充赏;二汀邵建宁等处乃贼入江西要路,宜令各守臣遇贼合击使无奔逸;三御史叚顾言差虽已满,而知兵任事请留之,纪功赞画;四请借支南雄、湖州盐税及留两广南赣军饷佐费”

    “杨尚书这份奏疏,应该很快就会批红。”

    在魏广德仔细看杨博奏疏的时候,一边的张居正笑着说道。

    “是,不过杨尚书似乎也可以入钦天监做监正。”

    魏广德也是笑着答道,在张居正和裕王等人奇怪的眼神中,魏广德又道:“杨尚书言,近日南北风沙地震相继告灾,以为此皆兵象,呵呵”

    “善贷,杨尚书的意思不过是提醒朝廷,不要把目光都集中到东南,西北之虏危害更大。”

    张居正笑着对魏广德道:“宣大蓟镇有俺答辛爱把都儿土蛮,辽东有虎剌哈赤狭西吉能及诸小酋老撒秃脱等,而山西延固三镇边墙倾圯,宜以时修缮,哎”

    在魏广德和张居正对话时,裕王坐在上首却是沉默不语,只是静静聆听他们的对话。

    下午,魏广德忽然被李芳请到一处厢房,进屋看到裕王已经在房里等待。

    “善贷,坐下聊一会儿。”

    裕王起身迎过来,让魏广德坐下后他也坐在旁边,又开口说道:“之前你曾说过,若要彻底根除东南倭寇,宜釜底抽薪,给海民出海谋生之途,从根本上杜绝我大明之民成为海盗,孤深以为然。

    今西北之敌虎视眈眈,我大明虽建九边军镇,但相隔千万里,呼应当有不及,可有一劳永逸之法根除边患?”

    听到裕王所说,魏广德才明白叫自己来做什么。

    想到上午和张居正讨论之事,杨博奏疏中一边布局东南,但兵部侧重以及在西北,在对付鞑靼上,想来引起裕王的共鸣,想要问问有无解决之法。

    不过,对北方草原,魏广德其实还真没太好办法。

    实际上,千百年来,北方草原民族就一直对中原虎视眈眈,这可不是轻易能够解决的。

    而且,魏广德家里就是军户,若是真把军户搞得太惨,貌似就是自己给自己脖子上套上枷锁。

    要说魏广德不明白现在明军的情况,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明朝现在遇到的问题,其实本质上,朝中大人们都心知肚明,吏治不正。

    明朝遇到的几乎所有问题,归根到底都是吏治出现了问题,只是导致吏治出现问题的原因则是五花八门。

    高拱是老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所以他也是最旗帜鲜明要整顿吏治的官员,他的思想甚至都深刻的影响到裕王。

    陈以勤、殷士谵等人也意识到了,只不过他们或还有顾虑,或认为整顿吏治只是其一,消除弊政才是当务之急。

    至于张居正,他和高拱类似,意识到吏治问题,不过或许因为看到许多弊政的原因,他是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张居正此时的思想和高拱最大的差别就在于,高拱坚持要严刑峻法的方式进行打击,杜绝官员贪腐,而张居正则深知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想要用更加温和的方式解决此事,这或许就是后世他弄出“考成法”的缘故。

    至于消除弊端,张居正此前认识到最大的弊政还是官府征收赋役的复杂,甚至许多官吏自己都搞不清楚按国法该怎么收,完全就是想当然的向百姓收取。

    在和魏广德讨论中,魏广德也渐渐意识到,张居正其实只是想要找出一套浅显易懂的征缴方式,让官府知道该收多少,让缴税百姓知道该缴多少,而不是听下面的吏员说要收多少。

    只是,到现在为止,他和张居正只想到合并量化赋役,却始终未找到如何收取,因为此时大明朝南北各地,实行钱币和实物征缴,还有徭役,实在难以找到统一的办法解决。

    想到当初张居正说的,“百姓苦徭役”,魏广德是深有同感。

    实际上,逼迫大明百姓破家的,很多不是赋税而是徭役。

    需要说明的是,其实不是魏广德不知道改革大明征税模式,直接把过去实物和货币,劳务统一调整为白银征收这样的方式,实在是现在的大明朝,别说白银,就连铜钱其实都缺。

    想想当初,他舅舅和父亲一番操作下来,把九江卫在明初发下来的铜炮换成铁炮,搞到的铜料都直接铸钱就可想而知。

    官府都没有足够的铜料铸钱,此时民间流通的货币会是什么货色。

    至于白银,那更是紧缺,平常要讨几百几千两没问题,可要变成收税那就是另一回事。

    大明朝现在每年征收的税金大约是三百万两,其中不少是铜钱,白银只是为了押解方便而换的,可不是朝廷认可的货币,属于贵金属的范畴。

    蒙元时期,白银曾被官府作为货币征收使用过,可是在大明不是。

    魏广德想了很多,思想不自觉就飘了。

    不过这一切看在裕王眼中,那就是魏广德在思考,在深思熟虑,所以他很安静的坐在一边等待着。

    明军军力的衰败不是一朝两朝的事儿,虽然都说英宗在土木堡败光了明军精锐,可真实情况是在此之前,明军军力已经不断下滑。

    在被包围在土木堡之前,英宗派出几路兵马,特别是京营的骑兵,在和瓦剌交战中都吃了败仗,才不得已收缩兵力聚在一起,最后被人一锅端。

    而到了现在,大明边镇的情况就更糟糕。

    大明空有百万大军,却都分散驻守在边堡中,各堡城战兵多则千余,少则百人,而当初设计的一处遇袭周边军堡大军起出支援的战法,却已经打不起来。

    到最后,往往边堡被毁,人口和资源被鞑子掠夺一空,扬长而去。

    而在大明朝这边,则会陷入无休止的相互指责。

    总督、巡抚有无责任,总兵、镇守有无责任?

    稍微闹得厉害些,就变成文武之争,如嘉靖皇帝这样玩弄朝臣于股掌之间的帝王都对此束手无策。

    这就是大明朝现状,有点边镇战败则各方相互推诿责任,设置怎么多官职本意是为了防患于未然,但是最后却变成这样,找不到一个该处置,该负责之人。

    最后,往往就是皇帝根据自己的喜好,挑出几个倒霉蛋顶缸,罢官去职了事。

    不过这些涉及吏治,不管惩办的是文官还是武将,其实背后都有很复杂的背景,而见效最快的办法,无非就是“选将”和“练兵”。

    大明现在的边将,和后世大多数人理解的不同,并非都是酒囊饭袋,许多其实都是敢打敢战的将官,毕竟都是出自将门,常年都在北方混迹,这点血气还是有的。

    只是,魏广德深知这些人的顾忌也是颇多,打赢了好说,打输了,死在战场上会得到抚恤,可要是败逃回来,则往往会成为上官推卸责任的替罪羊。

    统兵将官,在战场上,受伤难免,可战死的也是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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