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纳百般凉郁,随云散入山海。
人比入帘风月,事了归雁霜天。
刘权生今日来此,同段梵境绕来绕去兜圈子,真正目的只有一个,把陛下遣段梵境来此的真正目的说与他听,以获得段梵境的无条件支持。
刘权生相信,三千玄甲在手,纵然遥在太昊城虎视眈眈的曲州江氏一族实力非凡,行事也得掂量着点儿。
刘权生更相信,曲州牧江锋在权衡利弊的这段时间,他有能力帮助刘懿建立起一支足以抗衡曲州江氏的庞大实力。
毕竟,他刘权生蜗居凌源城十余年,一刻都没闲着。
今日,刘权生和段梵境两人帐内密谈,刘权生连哄带骗,最后还是被聪明的段梵境看出了破绽。
可以说,刘权生此一行,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到底是一杯浊酒入帘风月,还是一拍两散归雁霜天,就看刘权生的了。
只见段梵境昂然而立,闪目一望,忽地一声豪笑,对刘权生说道,“大先生,您怕是多虑了吧?”
刘权生淡然笑问,“此话何来?”
段梵境顿了一顿,道,“晚辈看了看沙盘,整个华兴郡还有那么点儿实力借私兵谋反的,怕只有宣怀赵家了。可宣怀县地处宣涿大地,赵家离我几百里之远,先不说那点家兵有没有这个胆量同我玄甲军叫嚣,纵使起兵反叛,以那几百号人马,能不能杀到这里,还是两说呢!”
刘权生听罢段梵境猜测,亦豪爽大笑,“段校尉,又开始轻敌了不是?容我以宣怀赵氏为例,给段校尉算上一算。”
段梵境有些不解,便虚心拱手求教,“在下洗耳恭听。”
刘权生心中酝酿一番,添油加醋,缓缓说道,“宣怀县两仪八卦山宣斧门,段校尉可曾听说?当年赵遥师从宣斧门,二十啷当岁出山,拉起一百来草兵,勒以八斧,莅以威敌,硬是将试图起兵谋反的宣怀候压弹的不敢纵马出城迎战,最后憋屈而死。可见,若论单打独斗,这宣斧门的弟子,可比玄甲军士卒要强得多啊。”
段梵境撅了噘嘴,面露鄙夷之色,在他看来,天下精锐,唯玄甲军执牛耳者,这不是桀骜,而是实力带给他的强烈自信。
刘权生深知‘高官高冠、高车驷马,难向百姓低头’的道理,想来段梵境久在天子身侧,自然也养成了这种性格。
这种官家势大压人的风气,刘权生十分不喜,他决议打压一下段梵境的骄躁之气。
于是,他顿了一顿,愁眉重锁,故作关心地道,“江湖风水十年转,今日,宣斧门弟子,没有两千,恐也有一千吧?加上赵遥的家兵,随随便便凑足三千人马,不成问题。这些咱先不说,老而弥坚的赵遥,停在破城境界大半生,他手中的一柄大斧,段校尉,你挡得住么?”
“我本领低微,怎打得过他?自然挡不住!”
段梵境备受打击,颓然坐在席位,但还是死鸭子嘴硬,没有底气的说道,“老赵遥一个破城境的武夫,我虽力不及他,可还真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我麾下三千玄甲,个个都是以一当百之士,害怕他一群江湖草寇不成?”
刘权生微微一笑,“哈哈!段校尉,你可知陛下为何要提醒你只可固守?”
见段梵境投来阙疑的目光。
刘权生昂然起身,单手指着地图,继续解释道,“华兴郡作为中原曲州最北之郡,北通薄州,薄州归我汉土后,华兴郡便成为通经北疆的咽喉要道,凌源县北有旧燕长城与凌源山脉,乃咽喉中的骨鲠。若有一日,叛贼一旦起兵,若想最快北投大秦,走陆路就必须经过凌源山脉,直插入薄州境内,以换取大秦军队的支援。”
刘权生沉吟道,“我闲来无事,思来想去,叛贼们除了北投大秦,还有别的选择么?”
谈起兵事,段梵境似个武痴,立即随之起身勾画,死死盯着地图,沉声道,“凌源城若攻之不下,叛军只能绕路牧州,但是,以叛军的实力和我汉军的驱驰能力,叛军根本无力绕路。若此,凌源县城就成为兵家必争之地,十分之重要。”
说到此,段梵境心中‘咯噔’一声,随之胸口郁结大出,那种感觉,仿佛心口被压上了一颗巨石一般,让人喘不上气来。
难道,陛下早料到曲州会有兵乱?才派我来此战略要地驻防?
霎时之间,背上冷汗直淋。
若真如此,自己身上重担,可比千钧重啊!
从段梵境的表情变化中,刘权生看出了端倪,他知道段梵境已经想到了自己想让他想到的那层隐晦意思,心中不禁大喜。
既然鱼已上钩,剩下的,便是张弛有度,引鱼入网了。
刘权生旁敲侧击地道,“段校尉,镇压不臣,以助平田,这才是陛下派您来的真意啊!试想,五郡之中,可不止宣怀赵家一个出得起兵马的世族啊!”
刘权生微微指天,“要知道,老牌八大世族虽然在十几年前被江氏一族打败,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仍有余力。再说曲州江氏一族,其不臣之心早已路人皆知,聚兵谋反,就在咫尺之间。”
说到这里,段梵境的脸,更加阴郁了。
刘权生一声长叹,“不过,段校尉英明,一点就懂,方才所断竟与我不谋而合。试想,华兴武备将军邓延手下那三万老弱残兵,哪里顶得住破釜沉舟的数十万叛军啊?真到了那一天,还得勇武善战的段校尉出马,力挽狂澜呐!”
段梵境挺直腰板,肃然道,“有朝一日,国难当头,段某不敢惜身,必以死报国!”
刘权生轻按段梵境的肩膀,慨然道,“锦绣江山,有此热血男儿,何愁汉室不兴!”
段梵境恍然大悟,立即拱手相谢,“多谢大人提点,久久未能领会陛下派我来此之深意,此乃晚辈之过,晚辈立即调整布防,修沟筑坝,令士兵严加防范,一日不敢懈怠。”
刘权生双手下垂,嘿嘿一笑,“那也不必,平松忽紧,如此反而令人生疑!”
这回,段梵境又迷糊了,疑惑问道,“大先生,那,那叫晚辈如何做才好?”
刘权生自斟茶水,说道,“若有反叛之人,怕早已探得此处虚实,若贸然布防,打草惊蛇,事情便更加难以捉摸了!”
段梵境此刻对眼前这位大先生,已经心悦诚服,于是虚心求教,道,“请大先生指点一二!晚辈洗耳恭听。”
“兵法有云:将多兵众,不可以敌,使其自累,以杀其势。”
刘权生就兵论兵,以兵之道还育其身,道,“叛兵若少,咱们顺其自然即可,我方甚至可以主动出击,歼灭其于萌芽之中;叛兵若与三千玄甲相当,以玄甲军拔地为城的本事,固守一方自然也不成问题;可叛兵若多,岂是临时的一二道防线可以阻挡的?到时候,就要另寻他法?”
段梵境立刻追问,“请大先生直言不讳。”
段梵境这位少年校尉,已经完完全全地陷入到刘权生有心擘画的大网中,无法自拔。
想来人生,不也如此?
小时候,父母替你憧憬美好未来,你按照父母的意愿,努力奋斗;
中年时,老板替你勾画职业生涯,你为了囊肿的碎银,不敢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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