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好武器之后,郭康就一直在等待。不过敌人来的速度,比他想的还要慢一些。
别说他,郭破奴等的都有点急。不过她还是没有主动出击,也没派人去搜索敌人,而是继续在原地等待。
郭康问她为什么,她说,看周围人的反应就知道了。
现在打斗已经停止了一会儿,如果敌人不会来,那周围的平民就会陆续返回,有些好奇的人可能还会去仓库那边窥视情况。但直到现在,周围一个居民的影子都没见,可见这些人也认为危险还没过去。
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敌人本来就这么慢。
郭康只能说些“好有道理”之类的话,表示赞同。
不过,他看了看周围密布的垃圾堆和杂乱的窝棚,又问到:“这些人会不会放火攻击我们?就和底拉西乌姆那时候一样。”
科穆宁王朝的时候,诺曼人渡海进攻希腊,双方在底拉西乌姆交战。战斗中,瓦良格卫队因为追击过快,和其他军队脱节,被诺曼人包围。剩余的瓦良格人退入附近一间教堂坚守,诺曼人则放火焚烧教堂,瓦良格卫队最后全军覆没。
可见,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是适合防守的,有些时候还就不能找那些看起来最显眼的阵地才行。
但郭破奴对此不以为然。
“这地方要放火,我们老远就能看见了。而且他们就算放火有什么用。”她摇摇头:“我们人也不多,放火之后趁乱突围出去就行。他们还能把全城给烧完了?”
“而且,他们得能阻挡住我们的攻击。你觉得这些人做得到么。”她有些不屑:“别说这些人了,就是真诺曼人来,又能怎么样?”
“呃……”郭康又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比起他,其实郭破奴才更像个正统的勋贵子弟。这些人一向自恃战斗力高强,而且这种自信还不是源自那种宗教式的狂热,而是他们真的能打。
在紫帐勋贵们眼里,欧洲人自古以来就是靠蛮多势众打仗。当年就凭借死不完的部落民压垮了罗马,现在也是用同样的办法来对抗自己。实际上,他们的军事技术乏善可陈,哪怕希腊人最畏惧的拉丁人骑兵,在紫帐汗国眼里也就是普普通通的水平。
郭破奴这话其实都算比较客气了。之前郭康去李玄英家里吃饭,李家父子俩干脆告诉他,全世界只有桃花石故地才有正经骑兵,其他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凑数人。有心眼的都太滑头胆小,胆大的又都没什么脑子,这还怎么可能打好仗。
这种情况下,郭康也确实不知道应该回答什么……
郭破奴也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而是对郭康放在旁边的包裹感兴趣起来。
“那些是什么?”她问:“你不多带点武器,都得把它带着?”
“是火药,子弹,还有处理伤口的材料。”郭康说:“都是用得着的东西。”
“你还当大夫啊。”郭破奴揶揄道。
“那套东西我们还没广泛配发过。”郭康倒是认真起来,回答道:“我觉得,战场上的救治也是很重要的。能提高这方面的能力,就等于今后每一战,都能成比例地多培养出老兵。伱想想,这样积累下来,优势得有多大。”
“我们现在,对于医疗还是太不重视了。今后有条件,也要尽力在这方面多做些研究。”他拍了拍包:“别的不说,起码得多研究了解人体结构,然后才能知道最好的外伤处置方式,提高救治能力。我们现在很多手段都太落后了。”
“但这怎么了解?难道也搞个尸体去拆?这不好吧。”郭破奴表示反对:“咱们老祖宗就一直讲究仁德,不能这样。”
“拉倒吧,咱们老祖宗才最喜欢拆尸体呢。”郭康不以为然:“你看看甲骨文的‘心’,这个字符连心脏的具体结构都描绘进去了。比较抽象简化的文字,都能精细到这个程度,很明显,他们对于人体结构就已经非常清楚了。这肯定就是大量的实践与观察的结果。”
“打仗之后,总是要割取首级,既然脑袋可以割,身上怎么不行。所以不用太关心这些。”他摆摆手:“我们这都是复古啊。”
“我们多杀蛮子,然后解剖,老祖宗看了肯定很高兴。他们一高兴,就会在天父面前替咱们说好话,天父也会赐福给咱们呢!”
“还能这样么?”郭破奴很是惊讶。
“这可能也算一种代祷吧。”郭康想了想,说。
“不是,我意思是,天父还能通过这种方式赐福么?”郭破奴不知道怎么描述,比划着说。
“起码商朝的时候,天父是这么工作的。”郭康只好回答。
“……”
郭破奴说的其实也没错,不管在赛里斯还是欧洲,解剖尸体都属于传统禁忌——当然,郭康怀疑,这种传统本身,之所以能形成,就是针对另一种更古老传统的反制。
郭康当年经常见人互相指责。有人说周礼和儒、道才是罪魁祸首,导致了塞里斯的保守落后;有人则说秦制和法家思想罪过最大,压制了自由与科技发展。
但这么看来,这些争论就没什么意义了,因为这俩其实都是半斤八两的菜鸟。真要发展医学,还得看我大商……
他胡思乱想了一阵子,前面
的神父回过头,打了个手势。
众人立刻警觉起来,连新手郭康也赶紧抓起弓,搭上箭,做好准备。
远处,一片嘈杂人声和脚步声传来,应该就是刚才那些喽啰的同伙了。他们可能是想不到有人会埋伏,也可能单纯就是没法维持安静行军。总之,就是一边叫骂,一边乱哄哄地涌了过来。
其实,按照帮派火并的经验,像这样大张旗鼓地鼓噪一番,也是有好处的。因为很多时候,胜负就是看谁有气势。只是这次,帮众们显然情报不足,估计错了目标。
等那些人走近些,郭康大致看清了他们的样子。大部分人的穿着打扮,和亚历山大助祭没什么区别,身上披着些勉强缝成衣服形状的布料,只是邋遢了不少。为首是两个明显壮实了点的男子,披着染了色的旧袍子,不知道里面有没有甲胄。
因为道路比较窄,只有两三个人能并排行走,所以后面的人暂时还看不清楚。郭破奴对众人摇摇头,让他们别急着动,等敌人走到仓库门口的那块大空地上再说。
果然,这些帮众根本没有停下来侦查周围——或者说他们这个抱团一起挤过去的前进方式,可能也停不下来。一直到空地上,才像泉水注入大池子一般,一下散开。
郭康立刻发现,在靠近前排的人群中,有一个拿着火门枪、带火绳的人。
这种武器很好辨识:这个时代的火门枪,往往就是个铁筒,后面插着一根木棍。这人应该已经装填好了,木棍被他右手握持着,夹在腋下,铁筒开口则正朝着斜上方向。长长的火绳被他缠在左肩上,头部已经点燃,正用左手捏着,随时准备使用。
这人身上居然也有件旧札甲,虽然带着锈迹,但明显也是打理过的,估计还是有防御能力。头上也带着个半圆形头盔,还有锁甲网从旁边垂落下来。
他朝郭破奴点点头,指了指,表示自己来解决这个人,然后从垃圾山另一侧探出头,等待行动开始。
正在这时,两个帮众脱离了道路上的队伍,向这边的窝棚走来,不知道要干什么。又过了片刻,只见他们还是没有停下,而是一边脱裤子,一边走向垃圾山,原来是想在这边解决下内急。
旁边的郭破奴,反而松了口气一样。
等那两人走近,她低喝一声“开始!”,直接站起,没管这两个人,直接对准了队伍前方。她拇指食指间捏着一支箭,其他三根手指间又夹了两支。转瞬间,就拉弓三次,把箭矢都射了出去。
那里一个手里拿着旗子,正在吆喝的头目,脸上和胸口都中了一箭,直挺挺倒了下来。最后一箭射中了带头行进的壮汉腿部,让他一个趔趄跪在地上。
郭康也准备好了。郭破奴起身的瞬间,他也从另一边绕出,探出身。虽然面对手持火器的危险的敌人,还是有点紧张,但经过刚才那一次,他的心态也好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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