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立:“……”
他这是被当面下脸了吗?
比起愤怒,更多的是懵逼。
状元郎……什么时候和许烟杪有交情了,没听说过啊!而且,很多同僚在一个地方出神,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盛况”啊?状元郎就算想要为许烟杪解围,也不至于用这样一个立刻能被拆穿的谎言吧?
结果,众人到了地方一看,还真的是一群京官或坐或站在那里,没组织什么大活动,就在那里硬坐。
有人好奇:“诸君坐在此地,就为了……出神?”
就有人眼神一飘,开始瞎编:“平日里上朝、值班、处理公务需要打起十分精神,耗费心力,待到休沐,静坐一地,不起杂念,便能养护心神。”
还、还能这样?
士子们呆滞原地。
没有一个京官出口反驳这个说法。
红阳侯那位从弟也愣住了。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退出京师这个圈子了——如此大规模的习惯,怎么他之前不知道?就连他堂哥也一句话没和他提。
于是笑容尴尬:“竟是如此,那方才是我打扰许郎静坐了。”
许烟杪还没来得及否认,京官中有性格冲动,说话不过脑的,已经脱口而出:“是有一点打扰。”
同伴掐他一下,他赶紧加上一句:“但是不知者无罪,许郎估计也没和你说此事,不怪赵郎君。何况整个桃园都是郎君的,哪有客人圈地的说法。”
——但是客人在那里静静坐着,你非要挤过去念书,就更没有这种说法了。
赵立笑容更尴尬了,讪笑一声:“如此,便不打扰诸位了。”
角落里。
赵立和刘长史安排好的人接头。
——刘长史可不鲁莽,从头到尾都没有真身出现。而是启用了京师中的暗子。
赵立脸上的神情很是复杂,只道:“感觉这许烟杪有些古怪,不如还是换个人……”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赵郎君!”接头的人一连声地打断:“旁人都没有许烟杪得器重——你看那个状元郎,你若是与他作比,比赢又如何?殿试三年一次,状元三年一出,如何能显得郎君才能?”
赵立定了定心神,有些被说服了:“好。那我再想个法子。”
接头的人心生一计:“我看你那计谋太孩气了——听闻许烟杪此人连殿试都没过,全因赶上好时候才当了官,不如你想办法逼他当众写一篇策论,再将之批得体无完肤……”
赵立抬起眉毛:“不用了。我只是要名声,不是想逼死他,让他彻底成为丑角。”
接头的人笑着夸了一句:“郎君心善……”
“得了得了,心善的人哪里干得出来踩别人当垫脚石的事,我只是坏得没那么彻底。”
本质上,还是武将家里出来的赵立摆摆手:“你先走吧,我想想还能怎么找许烟杪的麻烦。”
接头的人把这番话带给刘长史,还讽刺了两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此人做事优柔寡断,瞻前顾后,这样还想出人头地,他若不是红阳侯从弟,恐怕连这场春日宴都办不起来。”
刘长史看了他一眼,对此没有过多评判,只道:“继续盯着,见缝插针。”
接头的人点了点头。
他懂,安排一部分人贬低许烟杪,然后再由刘长史出面,为许烟杪解围。
当一个人受到排挤的时候,突然有人站出来维护他,站在他身边,还能拿不下人?!
刘长史思考了一下:“想办法把状元郎支走。”
不然状元郎也站出来维护许烟杪,这一招就不好使了。
许烟杪正在“静坐”。
当然,他有点心虚,感觉自己是混进狼群的哈士奇。
【别人是真的在放松心神,我只是在看八卦,罪过罪过。】
其他京官眼神微妙漂移,一声不吭。
没错,我们就是在放松心神——谁能说看别人的热闹不是放松了!
【哟嚯!崔漪的私房钱原来存进钱铺里,拿回来的凭证就藏在床帘上方。】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啊,啧啧,兵法算是给他整明白了!】
京官们:“!!!”
原来藏这里了!
你小子确实会藏!学会了!
有崔漪的损友眼珠一转,开始思考要怎么吓一吓好友了。
一定要趁着其他人没有拿这事去他面前说之前,先一步下手!封口费……至少也要去京师最好的酒楼请他吃一顿吧!
【看不出来啊,万泉县主的夫婿好赌,县主居然不想和离!】
京官们:“?”
哈?还有这事?
不对啊,他们明明记得那位仪宾(县主夫婿的名称)和县主非常恩爱,家中别说纳妾了,连有点姿色的婢女都没有!他还天天给县主画眉、上妆!听说县主用的胭脂都是他亲手调的,最适合县主的肌肤。
【她居然去问皇后殿下要怎么办!】
【皇后殿下居然真的给出了一个办法!】
【嘶——让县主办个赌场,里面从人员到赌客都是县主的人!先让那仪宾小赢几把,再让他一直输,家里的钱都输到只剩下三千两的时候,县主把嫁妆拿出来,没有责怪,只是轻描淡写让他拿去填补空缺。好几年了,那仪宾根本不知道这事,一直对县主温柔小意,并且再也不赌了。只留下县主看着钱庄里的财产陷入沉思。】
【搁我我也沉思——那么多钱,这个男人其实也不是那么有必要留着了吧?】
众京官瞳孔地震,简直悚然一惊。
并且开始拼命思考,自己有没有被夫人暗算的地方。
想来想去想不出来,只能默默把视线投向许烟杪。又想让许烟杪说说自己的事情,又觉得有时候是不是难得糊涂比较好。
【啊!还有——】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许烟杪好奇一抬头,心声自然就断了。
京官们:“……”
这、回、又、是、谁!
许烟杪看了一眼周围还在静坐的同僚,蹑手蹑脚地站起来,尽量不发出声音地离开。
——一个合格的吃瓜人,听到有骚动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我去看一眼!就一眼!
根本没看到后面同僚们眼巴巴的视线。
去了之后,许烟杪才发现没什么有意思的。只不过是红阳侯那位从弟作了一卷画。
——从时间和场合来看,要么之前就画好了,要么已经完成了大半,在宴上画完剩下那部分。
而其他人围在他身边,在吹捧其画技。
“郎君这空月一轮,霜鹤一位实是出尘,数百年来画鹤之人在郎君面前,皆要俯首。”
“美!实在太美了!”
“郎君此处怎是空白?难道是要题诗其上?”
赵立忙不迭接话:“不错。”
那些人又捧场,欢呼着能够见识赵郎君的诗作,简直三生有幸。
许烟杪看着无聊,正要转身就走,身体都侧过去一半了,就听到赵立说:“并非是我来题诗,我想请大家认识一位才子——许郎!好巧!你正好在此,省得我去寻你了。”
许烟杪心里忽然生出不详的预感,脑海中迅速开始转动对策。
果不其然,那赵立走过来,浅色的眸子里好似带着对他才能的信任:“许郎,你年纪轻轻就成了侍中,想来定然才华横溢——可否请你在我的画作上题诗一首,增其荣光。”
许烟杪诚实地说:“我的诗写得不行。”
——何止不行,现代人除了专门对此有兴趣的,一般人谁会研究怎么写诗啊。
赵立眼睛一眨,笑着说:“许郎谦虚了,家师看过你的诗,对其赞不绝口。”
至于是不是真的,还不是全凭他一张嘴?
旁边,哪怕没有和赵立对视,刘长史脸上依然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那副仙鹤图确实好看——甚至可能是赵立超常发挥的作品,所以,如果许烟杪题的诗普普通通,就会如同白衣上的油点,让人难以忍受。
在场的人大部分是小年轻,心高气傲,到时候嘲讽几句,口不择言几句,那就是到他出场解围的时候了。
或者……
刘长史脚步微抬。
或者现在就上去解围,博得许烟杪的感激?
许烟杪看了两眼那个“仙鹤图”:“你对这个题诗有要求吗?”
赵立斟酌着提要求:“可否以‘高洁’为题?若是能描述一下鹤身周边的祥云那就更好了。”
许烟杪愣住:“祥云?在哪呢?”
赵立也愣住了:“不就在这里?”还用手比划了一下宣纸上伴着鹤身的云气。
许烟杪:“……”
【啊这……】
【我该不该说,这玩意其实是鸟在空中飞的时候排的排泄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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