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闺女和曲苗苗玩得好时她不怎么跟耿又琴打交道。</p>
因为耿又琴这人怎么说呢？</p>
大概是只上过扫盲班也没有固定工作,在教职工家属院里属于少数人，所以内心很自卑，特别在乎别人怎么说她。</p>
习惯戴着温温柔柔的面具,看着很有素质的样子。</p>
十多年下来的确给人很有涵养的印象。</p>
但许慧英听到过很多次她状似无意的,笑笑着说还好丛琦带着苗苗玩，每次都主动上楼喊苗苗出门。</p>
好像在夸丛琦把她女儿带得活泼开朗了一些。</p>
但听着就是不对味儿。</p>
你也说不出哪儿就不对味了，所以许慧英不爱跟她打交道。</p>
既担心自己敏感会错意然后冤枉人家,又心里总是存着怀疑的疙瘩。</p>
直到曲苗苗谈恋爱后,老黄问她是不是丛琦带着曲苗苗认识的那些男孩子,许慧英渐渐就回过味了。</p>
好嘛,她闺女做什么都是丛琦带的！</p>
遇人不淑,恋爱脑上头也是丛琦害的！！</p>
弄清楚她的心态后，许慧英当天就跟她吵过一架,最后是老曲拉架拉得快也道了歉，这事才算完。</p>
从表面上看,两家只是不怎么来往,谈不上结仇。</p>
但在许慧英心里,无疑是跟耿又琴结了仇的。</p>
尤其是前阵子耿又琴尾巴翘天上，没少踩着丛琦暨和北给她闺女,女婿脸上贴金。</p>
许慧英可是记恨着呢。</p>
这不，丛琦一说，她脸色立马变了，果断拍桌：“行,那就不办订婚酒。”</p>
至于赶在曲苗苗订婚酒之前办？</p>
那是不可能的。</p>
曲苗苗过几个月肚子就大了，曲家打算先订婚再正酒。</p>
按习俗中间至少隔上三个月。</p>
自家可是没打算办订婚酒的，既不能办得太随意，时间也不能太赶。</p>
这院里又不都是傻子。</p>
大家眼明心亮着呢,真太赶了，指定猜出这是跟耿又琴别苗头。</p>
还显得自家挺那啥的。</p>
她和老丛就一个闺女。</p>
第一次结婚，咋地也要办得隆重喜庆，不能沦为跟人置气的工具不是？！</p>
许慧英心里盘算了一遍。</p>
陡然一愣。</p>
懊恼的叹了口气。</p>
瞧瞧，自己被臭丫头给带歪了。</p>
——什么第一次不第一次，难不成还想着结第二次，第三次啊？</p>
丛琦正开开心心跟暨和北咬耳朵呢，突然被瞪一眼。</p>
顿时小脸茫然，长睫扑簌扑簌。</p>
又怎么了？</p>
自己乖乖的没说话啊，怎么又惹到亲爱的妈妈了？</p>
“妈？”</p>
许慧英：……算了。</p>
“小暨，你们要结婚我和你丛叔是没意见的。婚礼要怎么办，你们有想法吗？”</p>
丛琦跟暨和北对视一眼。</p>
两人只说好结婚，就激动得光顾着开心了，具体要怎么办真就没讨论过。</p>
丛琦还在期待第二次求婚是什么样的呢？</p>
“……呃，我们还没想好。”</p>
暨和北难得露出窘然的一面。</p>
许慧英见状，没生气，反倒笑了。</p>
平时挺稳重挺有主意的人突然露出这一面还怪有意思的，可能没那么面面俱到了，但更符合他的年龄。</p>
其实说来对方就比自家琦琦大几岁。</p>
如果爷爷奶奶没那么早过世，或是父母稍微负责任一点，没准比闺女成熟不到哪儿去。</p>
就像隔壁武旸。</p>
二十四岁的人了，因为追求失败又被亲妈嚷嚷得满小区都知道，就觉得没脸见人了。</p>
这几天正闹着要出国游学呢。</p>
他一个学习比丛琦还烂的人，平时有不着调，花钱出国难道就能成精英啊？</p>
那国外不仅月亮比国内圆，空气水里土里肯定都蕴含着丰富的智力拔高剂。</p>
不然解释不了出国就成人才这个现象。</p>
武旸不比丛琦还幼稚？</p>
老臧两口子愁得不行，白头发都多了几根。</p>
相比之下，小暨真的挺好。</p>
有担当又很体贴人，也没别的亲人。</p>
以后和丛琦结婚后自己和老丛对人家好点，日子处久了女婿没准真成半子了。</p>
“不着急，明天我和你叔查下黄历，看看哪天最吉利。”</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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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家吃饭时，三楼曲家也是午饭时间。</p>
曲叶叶和曲思源中午吃学校食堂，没回家。</p>
只有耿又琴两口子，曲苗苗跟陆城。</p>
四人也正在聊结婚的事，曲苗苗也想省掉订婚这个流程，可恁她如何讲，耿又琴板着脸都不同意。</p>
“着急什么？我都看好日子了，腊月二十六大吉。”</p>
“这天订婚，转过年劳动节办正酒。你刚查出怀孕，劳动节那会儿肚子也就不到五个月，挑件合适蓬松的婚纱遮一遮，没人会注意到的。”</p>
这时候年轻人结婚，婚纱还是很流行的。</p>
大概一切外国传来的都挺流行。</p>
而传统习俗一时又抛不掉，所以就出现两者并存缝合，最后四不像的现象。</p>
曲苗苗神色不满，抱怨道：“年后毕业季我和陆城都很忙，学习机进入测试阶段，我俩还要准备论文和答辩，哪有那么多精力？”</p>
“妈，的确如苗苗说的那样，我俩时间不够多。”</p>
为了增强说服力，陆城还自信笑道：“我和几个朋友研发的学习机目前正在测试，一旦测试成功投放到市场，第一年我们挣套房挣辆车肯定不成问题，所以还是在订婚上简单一点吧。”</p>
其实他没想到会那么快成功。</p>
曲苗苗在这件事上可以说是立了大功。</p>
她运气很好，眼光也不错，接触的几个潜藏投资人里竟真的有他的伯乐。</p>
当前期资金不缺后，一切都变得顺畅起来。</p>
虽然因为她拉到了投资人，开始在团队里指手画脚，提出的很多建议，有的……很大胆，也很天真。</p>
但陆城觉得一切还是可控的。</p>
两人聊得来，事业上又有一致目标，没想到就意外怀孕了。</p>
一开始他想劝曲苗苗打胎。</p>
毕竟两人在事业起步阶段，孩子会分掉他们的精力。</p>
但苗苗在公司过于强势，跟姜高飞频频闹矛盾，就连老好人杨爽最近都对她有些意见。</p>
为了团队稳定。</p>
陆城便琢磨着，不若借着怀孕让她在家好好养胎少插手公司，免得蛋糕还没做起来大家先一步散伙。</p>
对眼前的他而言，固定团队的确很重要。</p>
恰如他想的那样，决定留下孩子结婚后，苗苗的注意力果然转移到了这上头。</p>
没有她当指挥家，工作室氛围变得比从前轻松得多。</p>
而曲苗苗不知道陆城的真实想法是这样的。</p>
她还以为自己做得很好，对公司，对他们几个都是大大的功臣呢。</p>
要知道，上辈子陆城直到00年后事业才出现起色。</p>
他跟丛琦97年3月结婚。</p>
7月丛琦就下岗了。</p>
两人租住在四中附近一个单间里。</p>
那个房子很黑，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没有卫生间，厨房客厅卧室挤在一起，面积不到二十平。</p>
曲苗苗至今记得丛琦下岗后自己去看她，提出舅舅可以介绍工作时她亮得惊人的眼神。</p>
当时她既怜惜她，又隐隐觉得爽。</p>
后来就刻意观察两人，看着自己和丛琦的差距一天天拉大，暗爽渐渐变成明爽。</p>
所以她特别清楚，陆城跟丛琦结婚头几年两人过得很拮据。</p>
尤其是丛琦下岗又怀孕后，这个家庭压力前所未有的大。</p>
如果不是陆城有出息，他们就会体会到贫贱夫妻百事哀是什么情形了。</p>
而这辈子换成她，陆城压根不用经历窝在小黑屋的憋屈，他们起点高太多了。</p>
曲苗苗自忖自己脑子里有很多后世企业腾飞的经验。</p>
就觉得有了自己，陆城的事业就能像装了火箭喷射器那样一飞冲天。</p>
而不是像上辈子那样走七八年弯路。</p>
但她忘了，即便是站在时代的巨人肩上，她也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初中老师罢了。</p>
她所知道的都是电视、微博、社交软件上呈现出来的最表面的东西。</p>
她知道哪个企业通过哪个事例成功，可当年具体什么情况，真实遭遇过哪些阻击，一篇新闻稿并不会写得明明白白。就像她反复听陆城的创业史，恋爱史，便以为自己了解的就是全部。</p>
可人都是会下意识美化自己的。</p>
她所以为的丛琦过着富太太生活多么潇洒，陆城又多么爱她，又怎知真实情况如何呢？</p>
就算结婚之初是爱的，能保证十年、二十年后，陆城依然如他在专访中说的那样深爱丛琦吗？</p>
这个问题曲苗苗得不到答案，任何人都得不到答案。</p>
别人的感情她尚且分辨不了，放在她对陆城团队的指手画脚这事上更是糊涂了。</p>
囿于重生，曲苗苗的确知道得很多，也能提出不少超出时代的观点。</p>
但她知道得很浅显很片面。</p>
往往提出一个设想和结果，却说不清楚原理，导致说话水平忽高忽低，东一榔头西一棒子。</p>
很多建议或许有趣新颖，但时代特性不同，后来流行的手段却不一定适合96年的现在。</p>
于是，曲苗苗沾沾自喜成了陆城团队不可或缺的一份子，而不是像丛琦那样当个没出息的家庭主妇时，万坚几人已经在背后骂过她无数次傻逼了。</p>
她其实感觉到了，但她没想过是自己的问题。</p>
而是先入为主的以为万坚几人怕她话语权过大，公司可能成为她和陆城的夫妻店，最后影响到他们的利益分配。</p>
这才联合起来排挤她。</p>
曲苗苗就等孩子生完，再跟陆城说自己不去定好的中学当老师，也要到工作室上班的事呢。</p>
这会儿听到陆城自信的发言，曲苗苗愈发觉得自己的决定很正确。</p>
也跟着说：“对啊，妈，人家都愿意开价20万买陆城的设计，见我们不卖又爽快注资，我跟陆城忙着呢，哪有心思办两场？而且就算能挑合适的裙子遮肚子，这一圈敬酒也累人。”</p>
“妈，你心疼心疼我吧。”</p>
曲父在家里一向不管事。</p>
就算觉得大女儿说的话有道理，他依然一声不吭吃他的。</p>
耿又琴其实已经动摇了，但还是没答应。</p>
而是说：“如果直接办婚礼时间上来不及的。”</p>
“怎么来不及？二十六就不办了，往后推到元宵就是啊。”</p>
“但你舅舅他们一家子今天的飞机，祭祖加喝你们的订婚酒，肯定待不到元宵。”</p>
今天腊月二十一，离元宵还有二十多天。</p>
亲弟如今也是大忙人。</p>
好不容易腾出时间特地来参加订婚，就凭他现在的身家，给亲侄女的贺礼肯定不会太寒碜。</p>
耿又琴能想到这点，曲苗苗自然也想到了。</p>
她舅不是个好东西，但确实很爱面子。</p>
能给老家捐钱修路攒名声，对亲侄女明面上就更大方了。</p>
上辈子她结婚，他就直接送了六万六的礼金。</p>
当时宾客们羡慕的眼神，让她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p>
那时候曲苗苗还不知道他把主意打到丛琦和叶叶身上。</p>
给她礼金也是手段之一。</p>
既能彰显他看重亲情的一面，让自家放心叶叶跟去打工；</p>
又能向院里邻居们展示他是大老板，身价雄厚，再鼓动丛琦去深市打工更有说服力。</p>
但不管后续如何，六万六是实打实到她手里的。</p>
这辈子她已经知道舅舅是什么人，也知道舅舅背后是港城的□□头子，只要盯紧叶叶，礼金她大可照拿。</p>
这就叫糖衣吃下，炮|弹再打回去。</p>
这次她不要像上辈子那样把钱放银行里，她要拿这钱买房。</p>
她记得哪些地方会拆迁，几万块足够买个五六十平的老破小了。</p>
想到拆迁款，曲苗苗心情大好。</p>
看着陆城柔声解释：“舅舅老早前到港城去了，这两年才回内地。目前替他港城的老板管理深市的几家公司。他比较忙回来一趟很不容易，要不……咱们就麻烦一次？”</p>
港城，公司，几家……</p>
陆城恍然。</p>
港城大老板的得力助手……</p>
没想到女朋友家还有这样一层人脉？</p>
“这样啊，那妈我们听您的。只是舅舅要来的话，先前说的酒楼会不会不够上档次？”</p>
“你舅舅应该不会介意吧。”</p>
耿又琴不想多花钱。</p>
除了大女儿，她还有一儿一女没盘出头呢。</p>
家里处处都要用钱，又只有老曲一个人的工资，做什么都得精打细算。这种状态至少要等到儿子思源结婚生子才能算熬出头，当然不想把钱花在大女儿身上。</p>
再者，自家什么情况，弟弟应该知道才是。</p>
订更高档的酒楼那就是打肿脸充胖子了。</p>
除了给女儿女婿增加面子，对家里一点儿也不划算。</p>
曲苗苗点头，轻轻拽了下陆城的袖子。</p>
道：“舅舅不会在意的，比起排场，咱们办得温馨用心点会更好。”</p>
正因为办得简单，她舅舅才会当着宾客面摆威风。</p>
自己面子大概不好看，但里子是实打实的。</p>
何况这只是订婚酒，等正酒再好好搞，面子不就又回来了吗？</p>
大家的记忆是很短暂的。</p>
曲苗苗算得很精，说完还朝陆城眨眼暗示。</p>
陆城不明就里，只是一个被窝睡这么久多少能隐约猜出其中有隐情。</p>
默默将“换酒店的钱我负责”这句话咽了回去。</p>
“好，听你的。”他望着曲苗苗，眸光温柔。</p>
曲苗苗回以幸福的笑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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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耿又琴一家子忙着写请帖，置办订婚用的东西时。</p>
丛琦正在参观驾校。</p>
这时候的驾校都是国营的，清一色的老解放，以及少数几辆北京吉普。</p>
郦慧心陪着丛琦一块，顺道也是跟她谈小年夜商场活动的事。</p>
听到丛琦想要考驾照，郦慧心一千个一万个支持。</p>
她们女人嘛，当然是傍身技能学得多最好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