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寂。</p>
尤其是四中家属院这种老小区,因为职业问题，大家作息时间基本一致。</p>
凌晨两点，外头那是一片漆黑,没有一家灯亮着。</p>
暨和北觉浅,电话响起第一声时他就发现了。</p>
只是发出声音的是丛琦的旧电话，声音比较小。</p>
暨和北视线搜寻了几秒才锁定它的位置。</p>
他一动，丛琦也跟着动了动,往他身上贴。</p>
没有醒的意思，就是怀里胳膊没了她在睡梦中下意识要抓什么。</p>
暨和北随手从床里侧姿态各异的布娃娃里掏出一个塞到丛琦怀里，看她手脚不乱动，这才轻手轻脚下床，翻出震动不停的电话。</p>
他接通电话。</p>
那头一声期期艾艾的“表姐”。</p>
暨和北挑眉,抬脚走进厨房,随后将门关上。</p>
“许纯？”</p>
对面似乎愣了两秒。</p>
一副梦游的口吻,问出了很奇怪的问题：“姐,姐夫，我表姐还好吗？”</p>
“在睡觉，怎么了？有事你直接说。”</p>
暨和北跟许纯没见过几面。</p>
不过这两年许纯和爸妈来往比较多，许慧英偶尔也会念叨她记恩，上进。</p>
丛琦每次拍完戏回家给亲朋好友们准备的特产也会给许纯留一份。</p>
因此,暨和北接到她的电话虽然困惑了两秒但没有直接挂断。</p>
以为她遇到难处还打算听一听。</p>
别看语气仍然疏远显得冷漠,其实这个态度相比很多人已经偏温和了。</p>
“就是我公司老板娘,她喝醉了，然后找我发酒疯……”</p>
“……”</p>
暨和北皱眉，揉揉额角，压制住不耐烦：“许纯，说重点。”</p>
对面好像也反应过来了。</p>
吞吞吐吐半天,才说：“她说，她把表姐撞死了，我一听就急了，这才半夜打电话找你们确认。”</p>
听到“死”这个字，暨和北眼睛眯起，神色凛然。</p>
“你刚才说什么？”</p>
他声音变得更加压抑，彷佛是千年冰川下沸腾的火山，随时要冲破冰层。</p>
“她说，她撞死了表姐，还抢了表姐老公……”</p>
说到这里，许纯终于从惊慌失措中回过神。</p>
声音渐渐低下去了。</p>
眼珠子越瞪越大。</p>
——表姐老公正在接电话啊，那曲苗苗说的谁？</p>
暨和北此时此刻还没想到曲苗苗身上。</p>
只是他习惯对任何消息都慎重对待，从不轻看随便一句诳语。</p>
不论是什么缘由说出这番话。</p>
能提到撞死丛琦，那就代表她对丛琦存在恶意，恶意还不低。</p>
“她叫什么？”</p>
“曲，曲苗苗。”</p>
“姐夫，她跟表姐认识吗？”许纯回头，瞥了眼哭得鼻涕眼泪混一块的曲苗苗一眼，更疑惑了。</p>
“住你二姑楼上的邻居。”</p>
曲苗苗！</p>
暨和北记性好，很快就从大脑里提取到了曲苗苗相关片段。</p>
丛琦不怎么提起她，但架不住大院里的阿姨们很爱科普两人以前有多好，现在有多坏。</p>
最后大家都会感叹一句，好朋友好一辈子难哦，长大了就各奔东西……</p>
因为第一次见到曲苗苗印象就不太好，暨和北几乎是没有任何怀疑就认定是她的问题。</p>
有一次丛琦外出拍广告，他随口问了妈。</p>
妈把两人的具体恩怨告诉了他。</p>
在暨和北看来，曲苗苗很神经病。</p>
突然发疯要给丛琦介绍对象，一个不成接一个，她似乎急于让丛琦跟谁在一起。</p>
那些嫉妒彷佛一夜之间长成参天大树。</p>
这点让人很费解。</p>
但是人心人性反复无常、变化无理似乎也是很正常的事。</p>
否则世上就不会出现那些离奇的人和离奇的惨剧。</p>
但因为两人已经彻底绝交，婚后丛琦几乎没跟对方打照面，他听过也就算了，并未放在心上。</p>
没想到三年过去，对方还说出了“死”。</p>
一度把脑袋别裤腰带上的人最听不得这字眼。</p>
暨和北眸色渐黑。</p>
嘴角轻轻勾起：“耍酒疯？那你把她说的话一字一句记下来，等会儿告诉我。对了，这件事不用你表姐知道。”</p>
“我知道了，姐夫。”</p>
许纯挂断电话后，暨和北没回房睡觉。</p>
他站在厨房水槽前，透过窗户看着小院子里的丝瓜藤，手指无意识伸到水龙头下冲了冲。</p>
冲到一半，才猛地意识到手不脏。</p>
他端详了半天手，才甩了两下，把水甩干。</p>
半小时后，电话再次响起。</p>
暨和北全程面无表情，听完只说了一句：“好，我已经知道了，许纯，今晚的事多谢你。”</p>
曲苗苗，陆城，上辈子，重生？</p>
呵！</p>
另一头，曲苗苗在许纯的诱哄下发泄了一通，早就醉死过去。</p>
许纯看着她睡着了的样子就想偷偷朝她脸上吐口水。</p>
什么人啊。</p>
居然臆想撞死她表姐？</p>
还什么抢老公成功是人生赢家。</p>
呸，她可没听过表姐和这个陆城认识，而且陆城哪里比得上表姐夫？</p>
曲苗苗疯了吧？</p>
胡言乱语一大堆……</p>
许纯没把曲苗苗的话当回事。</p>
谁会去相信什么上辈子这辈子呢？</p>
多玄幻啊，转世投胎，借尸还魂除了电影里有，现实世界怎么可能？</p>
她只觉得曲苗苗肯定电影看昏头了，又碰上老公出轨，还有什么生娃抑郁，就幻想出自己打败了情敌……</p>
至于为什么也骂大老板，那为情所困发疯的女人不就是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吗？</p>
干出多离谱的事，都是正常的。</p>
许纯觉得她实在可恶得很。</p>
再怎么样也是邻居啊，还是一起长大的呢，内心居然那么恶毒！</p>
活该婚姻不幸。</p>
她一脸嫌弃地看着曲苗苗，突然，脸色变了变。</p>
天呐，曲苗苗这么不正常，还觉得自己是她好朋友，以后不会赖上自己吧？</p>
光是想象，许纯已经开始感到窒息了。</p>
不行，就算深更半夜打扰人被骂一顿，她也得打个电话叫人来接手。</p>
但打给谁呢？</p>
许纯想了半天，脑子一片空白。</p>
公司里同事的号码她一个没存也一个没记住，忍不住抓耳挠腮哀嚎道：“靠，号码用到时方恨少！”</p>
无奈，只能忍着讨厌去掏曲苗苗口袋。</p>
看看她电话里有没有谁的联络方式。</p>
结果摸半天，没摸着电话。</p>
这大晚上的就算有路灯也看不清边边角角的地方，谁知道她把电话掉哪儿了。</p>
折腾了十多分钟，许纯脖子上开始冒汗了。</p>
她选择放弃，直接拨打了110。</p>
到了片区公安局，对方还让她一起等曲苗苗家属……</p>
这一等就直接搞到了五点，陆城终于来接人了。</p>
许纯困得厉害，看见大老板也没好脸色。</p>
特别不客气道：“老板，我因为老板娘一宿没睡，现在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明天我能请假吗？”</p>
“对了，这能算工伤吗，请假不扣我工资吧？”</p>
陆城：“……”</p>
妈的，他为什么要来处理这些？</p>
“不扣不扣，赶紧滚。”</p>
陆城火大，低声吼道。</p>
一听不扣工资，许纯溜得飞快，才没想过帮他搭把手扶着曲苗苗呢。</p>
现在大老板两口子在她心里都不是好东西，许纯已经开始琢磨要不要跳槽了。</p>
可转念一想，大老板两口子烦人，但其他人对她不错。</p>
她夜校文凭能拿下来也多亏了其他几人的帮助，哎……</p>
算了，好歹混成元老了，又欠杨爽几个的情，等读完在职研究生再考虑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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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苗苗酒醒后完全不记得自己昨晚都干了什么，说了什么。</p>
只记得她去找许纯聊天解闷，完全不知道两人进了趟局子的事。</p>
当陆城说后，她还不敢相信，一脸茫然。</p>
“进公安局，怎么可能呢？”</p>
“苗苗，是爸妈那边出什么事了吗？怎么突然想起喝酒，还是找许纯喝？”</p>
曲苗苗醉了一场，大抵是发泄过，心情没昨日消沉了。</p>
她看着眼前单膝半蹲，一脸关切注视着自己的男人，有点恍惚。</p>
昨日镜子前崩溃大哭想要改变的心情彷佛再次面临瓦解。</p>
适时，那刺眼的口红再次浮现在眼前，似乎在提醒她不能再被陆城的深情蛊惑。</p>
曲苗苗定定看着他半晌，没问他是不是出轨。</p>
而是说：“如今公司走上正轨，乐乐也能脱开手，我想正式回公司上班可以吗？”</p>
“天天待在家里我快疯了，陆城，我不想这样。”</p>
陆城笑容微收：“在家里享福不好吗？我也是怕你工作辛苦，还担心乐乐那边万一出点什么事我们都不能立马处理，苗苗，我希望你一辈子都过得无忧无虑，没有烦恼。如果你不想带孩子，咱们可以请个保姆，别的时间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你可以去学跳舞，去学学插花，做做美容。”</p>
这些都是上辈子丛琦跟他闹翻前的日常。</p>
陆城希望曲苗苗跟丛琦一样打理好家庭就行。</p>
反正，明知道自己是丛琦的丈夫对方也要先一步跟他结婚，为的不就是优渥的生活吗？</p>
那就一直这样就好啊。</p>
为什么要跟丛琦一样贪心，非得盯上公司呢？</p>
陆城心里烦躁得很。</p>
他倒是知道学习机、点读机的发展方向，但政策、技术、资金各方面现实原因都逼着他还得一步一步来。</p>
所以，目前他只是比上辈子跌跌撞撞摸索前行好了很多。</p>
根本没法在短期内达到十几二十年的水平。</p>
他的思维能达到，别的方面却是阻碍。</p>
因为公司后期的很多技术专利是买的，如今没资金没得买，还在积累原始资金这一步。</p>
这种情况下，他不希望有人拖后腿。</p>
曲苗苗要回公司，在他看来就是拖后腿。</p>
然而曲苗苗却很坚持：“陆城，你不希望我到公司？我也是大学生，我不想在家带孩子，我想工作。”</p>
“想工作没问题，我觉得做老师就很好，还有寒暑假。”</p>
陆城起身，不再掩饰自己不愿她到公司的意图。</p>
曲苗苗双眸含泪，倔强地瞪他。</p>
陆城很不耐烦，若是刚结婚时她这样还有点楚楚可怜倔强清冷的味儿。</p>
如今身材走样，皮肤蜡黄，再作这副姿态就让人怜惜不起来了。</p>
没了怜惜，说话也就更直白伤人。</p>
“你跟杨爽他们处不来，你进公司只会拖慢公司的发展。”</p>
曲苗苗不敢相信他是这么看自己的。</p>
不禁尖声怒吼：“可我给公司出了很多主意，你们也承认有用的。”</p>
“是部分有用。”</p>
陆城纠正：“你也不能否认，很多建议是空中楼阁，实现不了对吗？苗苗，你该知道，团队崩盘的坏处远比缺了你那些建议大。”</p>
对于公司发展，他比曲苗苗懂太多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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