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皇族宗室如何去求,攻谭已成定局。
谭国公子谭寄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他的离去没掀起一点浪花。
姜雁鸣在商悯回青梧院后主动找上门[((),说昨晚听到有人进了谭寄的院子将他带走了。
末了他不经意道:“今早上我来找公主,雨霏说你进宫了,我坐着等了有两刻钟,准备回去时看见郑留公子上了皇宫派来的马车。刚才你回来,我得到消息后又来青梧院,见翟国的静公主也要进宫了。”
“陛下总要接见各国王族后裔,先前陛下事务繁忙,想是现在才有时间安排我们的事。”商悯给燕皇的行为安了个合理的解释。
待姜雁鸣告辞,商悯沉重地拧着眉毛,心里猜燕皇连召各国质子入宫都会与他们说些什么,又会安排些什么。
谭寄的去向已不是商悯关心的重点。
攻谭在即,一介小小质子的生死,在家国兴亡面前着实无关紧要。当山岳倾覆,谁还会在意一粒小小的沙砾?谭寄即便贵为一国公子,也将和谭国百姓与将士一样被碾成齑粉。
商悯先前思考如何在大学宫立足拉拢他国质子,现在在思考如何在苏归的眼皮子底下安稳活着。
她还在想怎么给父亲传信。
通过姥姥姥爷这条线是比较安全的,但是父亲在宿阳的线人似乎只与二老单向联系,他们二老为了避嫌极少极少与武王通信。用信鹰传书倒也可行,只要离开宿阳地界飞得高些被截获的可能就大大降低。武国商会其中也有武王安插的人,把信通过商会传出去需要经多人之手,也不是百分百安全。
罢了罢了,还是去找姥姥姥爷碰碰运气。
昨夜偶遇胡千面,这死太监没抓到她必然气急败坏,说不定夜间会加紧巡查,近几l日还是不要夜间出行的好……
商悯果断决定白日入长阳君府。
她藏陶俑小人的地点足够偏僻,身外化身重新现形,潜入城中嘈杂人多之地,然后在一家卖粮油的店耐心等待,不久就看到长阳君府的伙计来采买粮油。
粮食和油桶一个个摞上木车,她抓紧时间溜上木车用米袋子盖住身体,被长阳君府的小厮驾马拉走了。
长阳君府总是来这家店采买粮食,这是长阳君先前交代过商悯的,好让她紧急时刻避开众人耳目入府。
可惜这次商悯扑了个空,她入府后四处找人,发现长阳君与孟修贤常待的地方都没他们的影子。
偷听了管家与下人交谈,商悯才从他们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前因后果。
长阳君与孟修贤在不久前入宫了。
他们与宗亲大臣一同请求皇帝收回成命,放弃攻谭。
商悯心里咯噔一下,脑海中的第一感觉是震惊和不解。
长阳君其实并非风骨卓然刚直不阿的贤臣,孟修贤混迹官场也早学会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二老的处世哲学就是明哲保身。
强行插进攻谭之事,对于他们没有任何好处
() ,还会招致祸端。
可是他们仍然去了……是不是因为他们觉得阻止攻谭比明哲保身更重要,比自己的身家性命还要重要?但又有什么东西能贵过自己和家人的命?
长阳君与孟修贤进宫必然不是由于谭国无辜所以劝谏皇帝。
商悯觉得,她的姥姥姥爷不至于为了非亲非故的谭国这样做。
只能是因为他们觉得攻谭之事会动摇国本,进而动摇依附于大燕这棵大树生存的人的根基。
皇族宗亲依附于大燕,朝堂众臣依附于大燕,燕皇治下的所有百姓,都依附于大燕,包括长阳君和孟修贤。
很难说二老对于大燕怀有怎样的感情,他们对于皇帝再不屑一顾,也不能轻易舍弃自己的亲人与故国吧?
大燕攻谭是否会动摇国本,一时间并不能看出什么结果。
但此举必然会动摇诸侯对皇帝的信任。伐梁师出有名,攻谭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哪怕明面上有太后之死做正当理由,也要看各诸侯信不信。
谭公贤德之命传遍四海,谭国谨小慎微,连皇后谭闻秋也一直恪守本分从不插手政事,谁信谭国会谋反?
大燕攻谭无疑是对诸国的变相打压和警告,燕皇此举告诉众诸侯,不管你想不想谋反,只要我说你是谋反,你就是谋反,我想让你消失,你就要消失。
本就不甘居于人下的诸侯会是什么反应?无非就是两种,继续忍,或干脆反。
难道天下乱局,非起于天灾,而是起于人祸?
非妖魔现世导致天下大乱,而是燕皇不仁不义手腕狠毒致使矛盾激化,使乱象逼近?
商悯早在皇宫时就想到了这点,但直到得知姥姥姥爷二人急匆匆进宫,她才进一步认识到了攻谭的严重性。
商悯捏紧拳头,胸口发闷,想叫长阳君与孟修贤回来,可是又不知该如何去做,又如何去劝。
作为大燕臣民,即使他们一直明哲保身对某些事视而不见,也是因为大燕这棵树上长几l只虫子是不打紧的,攻谭带来的影响绝不是树上长几l只虫子那么简单,它无异于剪去了大树汲取养分一支根茎。
哪怕短时间大树枝繁叶茂,后续也必被这节剪去的根茎影响。若大树足够健壮繁茂,一支根茎当然不算什么,可这棵大树早已被虫蛀得疲惫不堪,这支根茎,可能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商悯抿着唇,轻手轻脚地将长阳君的卧房门推了个口子,闪身藏了进去,打算就在这儿戴着等姥姥姥爷回来。
她转了一圈爬进床底,觉得这里比较隐蔽。
本以为有的要等,可是没过多久,长阳君卧房的门就被推开了,一穿着长衫的中年文士踏进房内,径直步入侧面的书房。
商悯从床底探头,觉得此人面相眼熟,跟姥姥的轮廓尤其像……她犹豫再二,小声喊:“舅舅?”
那中年文士吓得骤然转身,差点碰掉桌上的烛台,还好他眼疾手快一把捞住坠落的烛台才避免损坏物件。
此人正是姬令韬,商悯的母亲姬令仪的亲哥哥,商悯的亲舅舅。
姬令韬一眼认出商悯,嘴巴顿时合不拢了,他赶紧走过去,刚想把商悯从床底扯起来,就见她一轱辘从床榻下滚出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
他大惊:“你这孩子,怎么这时候跑来了!”
这还是商悯第一次见自己亲舅舅,前几l次夜探长阳君府她都是直接见姥姥姥爷。二老似乎已将商悯来访的消息告诉过姬令韬了,他只惊讶她到来的时机,却不惊讶她有能耐摸进来。
虽是第一次见面,但这位舅父一言一行立刻就让商悯心生亲切。
她对姬令韬摇摇头,熟门熟路地从书房暗格中拿出蚀音灵烛点燃。
无形结界展开,商悯才看向舅父,目露担忧:“舅舅,我听下人说姥姥姥爷一起进宫了。”
姬令韬细细打量一番商悯,伸手擦掉她脑门上的灰,语气恢复镇静,“不是什么大事……例行一劝罢了。”
“例行一劝?”商悯疑惑重复。
没等她细想,姬令韬就道:“傻孩子,世上是有逆势而行之人,可此人却不是你的姥姥和姥爷,而是坐在龙椅上的那位啊。”
商悯略微思索,“舅舅的意思是,姥姥姥爷进宫只是要尽为臣者的本分,尽力一试,若燕皇不肯听从劝谏一意孤行,此事便罢了。”
“正是。”姬令韬赞许道,“倒施逆行,天下共弃。母亲也知道不可能劝住他,只是大燕……她不忍这延续了八百年的偌大王朝就这样走向末路,毁在那样一个人手里。”
辉煌过的必定会没落。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想来当年大燕初立封赏功臣,初代诸侯也曾聚在一处举杯换盏。一代代人逝去,王位更替,各国的掌权者换了又换,举杯换盏的人早已不是当初那一批。
终究是变了,诸侯不是当初的诸侯,大燕也不是当初的大燕。这八百年辉煌的余烬还能延续大燕多久的气数?
“他像疯了似的。”商悯皱着眉低喃。
“你说燕皇?”姬令韬亦是苦笑不解。
“我想不出他为何要攻谭……想不出理由,在我的推断中,他的动机是缺失的,我总不能真的归结于他是疯的。”商悯缓慢地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忽然一愣,像被雷击中了似的身形一震,重复:“事出反常……必有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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