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坐落在城中的大宅,这座宅院曾拥有过极度的风光,整座城里的人,都晓得那“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的美名,而这幅由当今圣上御笔亲提的对联,如今仍挂在李园的宅邸正门处,但这名园的风光,却好似在短短十多日之内,已然萧瑟了。
冬至,大雪,梅花正开。
傍晚,屋内,未点灯,但如银被般的雪,依然反射着天光,将这屋内也照得如同雪洞一般,屋内没有烧炭盆,冷冰冰的,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忽然自屋内传了出来。
这个发出咳嗽声的人,似乎已经好几日未曾换衣裳,他坐在桌前,神情憔悴、形销骨立,手中紧紧捏着一个银质的扁酒壶,他咳嗽着、简直要把自己的肺都给咳出半块来,面上浮起一阵病态至极的红色,咳成这样、又是这样冷的天,其实这个人是连一滴酒都不能沾的。
但倘若不沾酒,他又如何能得到一丝丝的、内心的解脱呢?
很可惜,他的酒量实在太好,而他的痛苦、后悔与绝望又实在太深,像是顶在他五脏六腑的深处,这些情绪搅在一起,几乎要让心被攥出血,喝过太多的酒之后,胃里的疼痛与翻滚,也丝毫没有办法减轻他精神上所受到的折磨。
这个人当然就是李寻欢,李园如今的主人。
而他的未婚妻……他那个早已不被他的内心所承认的未婚妻,他的表妹林诗音,是在十五天前的傍晚戌时三刻失踪的。
那天,他正在屋中喝酒,小红和小翠陪着他,一如既往地沉浸于痛苦与放浪形骸之中,结果一声尖叫传来。那一声尖叫,正是诗音的贴身婢女所发出的,他心下当即便是一惊,整个人下意识想要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却又已控制不住地起身要冲出门去查看。
诗音的贴身婢女连滚带爬地进了门,骇得脸色惨白,只惨叫道:“表小姐不见了!表小姐不见了!”
这句话当头砸来,只好似一盆冷水似得,兜头向李寻欢泼下,直把他泼得浑身冰凉,连血液都似乎已完全冻住了,那个瞬间,他骇得手都几乎拿不稳酒杯,砰的一声,酒杯落在地上,四分五裂,声音尖锐。
龙啸云匆匆而至,一面疾呼:“寻欢,诗音怎么了!”
但李寻欢哪里顾得上龙啸云,他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来的及去想、飞身便出了屋子,直奔林诗音所住的小楼。小楼与他所住的东院不远,李寻欢轻功了得,这般尽全力施展出来时,龙啸云根本瞧不见他的身影,更莫说要追赶了。
而李寻欢飞身而至,推门便入。
屋内没有点灯,因下过雪,外头的雪反射着月光,将屋内隐约照亮,一桌两椅一条案,条案最右,放着一只小小的金兽香炉,炉中香还未灭,袅袅飘出,这是诗音身上的味道,她是极念旧的人,自小到大,这香也未曾换过,这味道李寻欢极其熟悉……
右边一间儿是书房,墙上开了个月洞窗,窗下,便是林诗音的书案与椅子,案上放着文房四宝,狼
毫搁在砚台上,砚台中的墨是新磨的,显然是不久前还她还在这里伏案写字……
再看左边儿的卧房暗间,珠宝首饰都在、她的东西也都在,若说是自己决意要走,绝不是这个样子的。
是了……诗音是不会自己走的,她的性子他是最清楚不过的,而且她这样一个女孩子,爹娘都去了,家中无人,即便想走,又能去投奔谁呢?
那难道说……是有人掳走了诗音?
这想法却远比她自己要走还可怕得多,李寻欢登时手脚冰凉,耳边什么都听不清,只能听见自己那一下一下、跳动的极为焦虑、极为快速的心跳声。
林诗音身边的婆子一直在屋子里做针线,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此刻见李寻欢神色如此凝重地冲进门来,吓得六神无主,只一个劲儿的说:“表小姐……表小姐方才去梅花林赏梅了……”
李寻欢转身冲出了门,不出片刻,人已到了梅花林。
梅花林的地面上,盖了一层薄薄的雪,从林诗音的小楼,一直到梅林的入口处,一直都有脚印延伸着,李寻欢对林诗音的脚印再熟悉不过,一看便知道,她方才的确就在梅林之中。
但梅林中的脚印在某一棵梅树下断掉了。
就是这样毫无征兆、毫无头绪的断掉了,既没有向前走、也没有向后退,好似凭空在原地消失一样,再无痕迹可循,而在她的脚印断掉处不远,便是一连串慌乱的脚印与人型——是两个小丫头吓得跌倒在地,然后连滚带爬地往他所在的东院跑的痕迹。
只有诗音的痕迹消失了。
李寻欢的心寸寸往下跌着,整个人连嘴唇都已在颤抖,却依然沉着,飞身而起,在梅林的每一寸雪上查看过,一定要找到诗音消失的蛛丝马迹。
这样突然一下子消失,是被什么轻功高手掳走了么?
他立刻在心里拉出个轻功高手名单来,一一去对、一一去想。
雪山神鹰——那位老前辈早已隐退天山二十余年,如今恐怕早已经死了,尸骨都不知道被埋在何处,又怎会莫名跑来李园,莫名掳走一个年轻的小姑娘?万万不可能。
虞二拐子——此人号称神行无影,是个跛子,轻功之高,却举世罕见,此人一贯与李寻欢不太对付,却不是个卑鄙小人,要找他的麻烦,必然就是找他的麻烦,不会把矛头对准他的家人。
王怜花前辈……怎么可能呢?王前辈早已随着名侠沈浪出海寻找仙山去了,况且他们的交情实在不错,王前辈即便是要作弄他,也不会选这种法子。
那会是谁呢?
李寻欢关心则乱,心中满是焦躁,他本来应该在婢女冲进来的第一时间,就好好地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然而他那时或许是做贼心虚、或许是早害怕会有这种事发生,第一反应竟然是诗音自己要逃走,因而急吼吼地闯入了林诗音的小楼,后才被婆子提醒,来到梅园,此刻,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刚所犯下的错误。
正在此刻,龙啸云带着两个婢女匆匆赶来。
瞧见李寻欢怔怔立在梅林之中,龙啸云急得满头大汗,竟反手一掌,重重掴在了林诗音婢女竹桃的面颊之上,厉声喝道:“叫你们说个事情,都哭哭啼啼的说不清楚,还不快说!到底怎么回事,表小姐人呢,若再哭着浑沦过去,今日定不放过你二人!()”
“()[()”
竹桃登时魂飞魄散,凄声道:“龙大爷饶命!龙大爷饶命,奴婢说的字字句句都是实话,绝无半句虚言!”
龙啸云还不相信,他是个急脾气,爱慕林诗音已久,此刻早要急疯了,当下便跳着脚要动手,好好教训教训这两个一定藏着猫腻的贱婢,还是李寻欢一声喝止,将他拦住。
……对了,这是李园,李寻欢才是这里的主人。
龙啸云在这里住了太久,李寻欢又在两年前就不在理事,将家中的大小事务都放给了龙啸云,久而久之,他便没了客居的自觉。如今听得自己这义弟的喝止,才忽然惊觉……他只是义兄罢了,怎么竟不知不觉,竟觉得自己是李寻欢的亲大哥、这李园的正经主人了呢?
只听李寻欢道:“她们没有撒谎,许是中了什么江湖中人的障眼法。”
龙啸云心头心绪万千,心烦意乱地应了一声。
随后,这龙李二人便陷入了一种无谓的奔波之中,李寻欢坚信是有人掳走了林诗音,却又找不见丝毫的线索,只得求助于弟子遍布天下的丐帮。
丐帮帮主十分惊异,便问他:“是什么人,竟能从小李探花的手上将人掳走?”
李寻欢苦笑道:“小弟若是有头绪,如今又何必来麻烦尊兄?”
帮主便道:“小李探花请放心,此刻距离事情发生既然还不到两刻钟,就算此人神行无影,带着个姑娘,必然出不了城,丐帮弟子遍布全城,只要林姑娘还在城内,愚兄今天,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掘出来!”
李寻欢道:“尊兄大恩,小弟没齿难忘。”
说罢,对他深深作揖,丐帮帮主连忙将他扶起。
丐帮弟子满天下,这城中的任何一处,都有着丐帮的眼睛,按理来说,既求到了丐帮头上,那不出一个时辰,必然会有消息,然而一夜过去,林诗音就真的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李寻欢已枯坐了整整一夜。
这样的时间,每多一分,每多一秒,都是一种剧烈的煎熬,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天色由暗渐渐转亮,李寻欢脸色铁青、双拳紧握,觉得掌心湿黏一片,感觉好像已经被钉死在了这个座位上,丐帮帮主也面上无光,他本以为找个人这事儿对丐帮来说不算是什么,却不想,一夜过去此人竟好似人间
() 蒸发一样。
龙啸云一直在城中瞎转,
整个人都已冻得嘴唇发白,
被丐帮弟子发现,送来总舵处见李寻欢。
这对义兄弟二人,坐在丐帮的屋子之中时,竟不知为何没有对视。
他们二人从一开始的大脑空白、震惊万分,再到后来的焦急寻找,内心煎熬,一夜过去后,二人都看起来狼狈不堪,双眼布满血丝,而此刻,他们共处一室时,却不敢对视。
因为提到林诗音,二人都有一种隐隐的愧疚与心虚,李寻欢明知她爱自己,却总是自己告诉自己:李寻欢不过是一浪子,女人嫁给他是绝不会幸福的。龙大哥深情专一,为人稳重,才是上上好的良配,他这是为了诗音好;
而龙啸云呢,明知林诗音对自己无意,却因为李寻欢的默许,而佯装对她的厌烦一无所知,只认为所谓“烈女怕缠郎”,只要自己心足够诚,迟早有一天,她会被自己打动。
这样的二人,明明做着暗搓搓强迫她人的事情,却都在内心里,给自己找好了借口,好叫自己免受良心的折磨,也都暗自希望林诗音能不要这么倔强,快一点如了他们的意。
然而,林诗音却失踪了。
林诗音的失踪,彻底将这份一切尽在不言中的微妙平衡打破,他们嘴上虽然都坚定的认为,林诗音是被某神出鬼没的武林人士给掳走的,但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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