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里翻涌的滋味来得如此迅速,流景顿时皱起眉头。
“怎么了?”舟明问。
流景抬手往腹部渡了些灵力,顿时舒服许多:“没事。”
“若是脾胃不适,这些东西就别吃了。”舟明将糕点尽数收起来,只给小月亮留了一块。
流景扯了一下唇角:“小气鬼。”
小气鬼淡定喝了口茶。
流景看着他慢悠悠的动作,突然想起老祖提到过的长生仙草:“你先前去东湖之境找的仙草,可是叫‘长生’?”
舟明一顿:“你知道?”
“是吗?”流景问。
舟明将杯子放下:“是,长生和你一样,皆是集天地灵气而生,是可遇不可求的仙药,可惜被大阵护着,我也无法突破,否则采来给你修复识海倒是挺好。”
“那东西如此神奇,为何不给小月亮续命?”流景蹙眉。
舟明失笑:“你当我没想过?长了上万年才有这么一株的仙草,其间灵力如海似山,若不能彻底炼化,寻常人单是靠近都会魂飞魄散,更别说阿齐这个神魂不全的人了。”
“那就想办法将其彻底炼化呗。”难得有点希望,流景不想放弃。
舟明含笑垂眸,指尖轻轻拨动小月亮的头发:“炼化需要十九种材料,其中两样界皆无,只能看天地造化。”
“天地造化?听起来很难找到,”流景蹙眉,“也是,若是容易找到,你也不会想着用它给我修复识海了。”
舟明啧了一声:“你这话说的,倒好像我重色轻友了。”
“你不是吗?”流景反问。
舟明无言与她对视片刻,诚恳点头:“我是。”
流景笑了,将小月亮捧了过来:“回不利台之前,我先去一趟忘川。”
舟明顿了顿,抬眸。
“风语死了,我去送他最后一程。”流景变出一把小梳子,温柔地给小月亮梳头,许久才抬头看向舟明。
舟明面色冷凝:“为何今日才说?”
“前两日你脸色白得像鬼一样,呼吸也断断续续,我怎敢把这些事告诉你。”流景无奈。
舟明沉默许久,再开口声音已经沙哑:“因何而死?”
流景低头,小月亮已经再次睡去。
魔气凝结的日头缓慢西移,明明已是秋日,阳光却不知疲倦,将小破院里的花花草草都晒蔫了。
流景躺在摇椅上,一边轻轻摇晃一边拍着趴自己肚子上的小月亮,突然感觉这住惯了的院子一旦没了熟悉的人,也突然变得陌生起来。
有点想舍迦了,也不知老祖把话给他带到没有,他可有先去妖族等着自己。流景幽幽叹了声气,察觉到肚子上的小姑娘醒了,便轻声道:“舟明神魂不太稳,回去打坐了,让你先跟我两个时辰。”
说完,她叹了声气,“我该等他恢复好了再说的。”
小月亮坐起来,突然摸摸她的肚子,仿佛在摸什么宝贝。
流景乐了:“摸什么呢?”
小月亮不语,认真低头亲了亲自己摸过的地方。
流景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正要仔细问问,她便又趴下犯困了。
“先别睡,”流景将她提起来,“我这会儿打算去忘川,你同我一起吗?”
小月亮困倦地点了点头。
忘川是一条将冥域环绕的静水河,承载界轮回之命数,万年前忘川水没有固定的河道,时不时会将整个冥域淹没,冥域子民苦不堪言,后来由冥域先祖率人强行挖出一条河道,让忘川水首尾衔接形成闭环,从此冥域数万年,再没有因忘川水泛滥而流离失所的子民。
忘川水幽深安静,水下是成千上万的神魂碎片,如一只只海若缓慢地游动。大多数人死后,都会从这里走向轮回,但也并非每个人都如此好运,还有一些像小月亮这样神魂不全的人,死后也只能化作忘川水的一部分,在这里待上千年万年直到彻底消散。
除了神魂碎片,还有不少记忆雾团,这些雾团大多来自活着的人,自愿也好非自愿也罢,都是和原身彻底分割的记忆。
这些记忆雾团终年漂浮在忘川,等待主人来寻,但因为大多数主人已经彻底忘却,所以根本不会想到来找,即便要找,也很难在成千上万的记忆雾团里,准确地找到属于自己的那团。
“上次来这儿,还是来找你的时候,你可还记得?”流景看着幽幽大河,笑着问小月亮。
小月亮曾像这些神魂碎片一样,在这里住了百年,对这里多少有些记忆,闻言轻飘飘从她身上跳到水面上,掬起一捧水洗了洗脸,然后欢快地在河上撒起欢来。
“舟明大概就是知道你喜欢这里,才会让我带你来。”流景失笑。
小月亮欢快地朝她泼了些水。
流景无奈地看她一眼,从袖中将风语的神魂掏了出来。
风语的神魂泛着莹白的祥瑞之光,还未转世便已经注定将来会顺遂和满一生。
流景戳了戳神魂,神魂忍不住躲了躲。
“没头没脑就死了,要不是怕伤了你的神魂,本尊定要强行抽出你死前记忆,瞧瞧你为何做那些混账事。”她淡淡道。
神魂怯怯缠了一下她的指尖。
“罢了,人死债消,真相本尊会自己去查,你……便好好转世吧,”流景弯起唇角,“若还留有慧根,便好好修炼,将来再回来天界做仙君,若是没有慧根,以后做个凡人享凡间百态也挺好。”
神魂也不知听懂了没有,将她手指缠得更紧。
流景反手一弹,将他丢进忘川里,幽静的长河顿时闪过一道白光,万千神魂碎片从水面跳出,化作繁星在空气中游动。
这是忘川对纯净神魂的致敬,是所有神魂碎片本能的行为。流景看着眼前盛景,一瞬间有些失神。
“娘亲,这个人的神魂为何跟哥哥的不一样呀?”
“人家是天生贵命,跟我们这种生来不祥的神魂自然不同。”
流景听到孩子与大人的对话,一回头便看到一男一女带着个孩子,将手里灰色的神魂放进忘川水里。随着神魂入水,先前的异象彻底消失,忘川水再次幽沉寂静,而灰色神魂在水中发颤,迟迟找不到轮回的路。
随着神魂渐渐透明,男女面色悲痛,唯有孩子一派天真,还在追着妇人问个不停:“什么是天生贵命?哥哥为何不祥,不都是神魂吗?怎么还会有分别。”
“闭嘴!”当父亲的红着眼圈呵斥,“你冥域出生的小畜生,生来就低人一等,死了连转世都难,有什么资格说神魂没有分别!”
孩子顿时吓得噤声,眼泪都掉下来了,却不知父亲为何发火。
流景上前,将灰色神魂从水中捞起,指尖灵力一点,神魂上的晦气便一扫而空,神魂再次落入水中,轮回之路总算顺畅铺开。做母亲的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连忙拉着丈夫和儿子跪下:“多谢尊者,多谢尊者。”
“神魂不分贵贱,他之所以与寻常人不同,是因为曾守护天界平安千余年,行善积德五百余事,救人无数,因此才身有祥瑞之象,至于你们的孩子……”流景停顿一瞬,又道,“冥域深处地心,所诞生灵受忘川滋养,同时也背负忘川千万年来沉淀的晦气,轮回自然比寻常生灵要难一些……从前本尊无视冥域之苦,是本尊失职,之后会尽快想出解决的法子来。”
一家口越听越茫然,沉默半晌后当父亲的小心翼翼问:“您……究竟是什么人?”
流景清浅一笑,抬手抹去人关于自己的记忆。
被抹除的记忆化作个小小雾团,悄无声息飘进忘川里,成为千万记忆雾团之一。
“原来抹去的记忆也会出现在这里。”流景失笑,拎起又开始犯困的小姑娘,“该回去了。”
小月亮还没玩够,顿时眼巴巴地看着她。
“真的要走了,再不回去,吃醋的家伙就要杀过来了。”流景轻声劝道。
她也没说吃醋的家伙是谁,但小月亮当即就听出来了,吓得赶紧缩进她袖子里,只露个脑袋在外面警惕张望。
“……你怎么这么怕他?”流景哭笑不得。
小月亮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流景当即把袖子举到耳边。
“疯子。”她一本正经地告诉流景。
流景愣了一下,半晌才惊奇地与她对视:“小月亮,你肯说话了?”
小月亮愣了愣,赶紧缩回袖子里。
流景笑了,赶紧往幽冥宫赶,想尽快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舟明。
在她们的身后,一家口眼神渐渐恢复清明,四下张望一圈后,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娘亲你看!哥哥顺利转世了!”小孩惊喜道。
母亲又哭又笑,半晌才勉强平复心情,对逐渐消失的神魂道:“下辈子不要来冥域了,去凡间,做人做妖都好,就是别再成魔成鬼了。”
神魂轻轻颤动一下,彻底消失不见。
“哥哥说他还要来冥域,他喜欢做冥域子民,做娘亲的孩子。”小孩靠进母亲怀里。
“你哥哥……这样说了?”
“嗯,我都听到了。”
忘川河上静静悄悄,无数神魂在这里奔向新的前程,也有无数神魂悄无声息融化在水中,新生与死亡共同诞育这条河,这条河流又反过来孕育新的生和死。
流景赶回幽冥宫时,已经是傍晚时分,把小月亮还给舟明后便急匆匆回了无妄阁。
无妄阁顶层的寝房里,狸奴的声音时不时传出来。
“卑职已经点过兵将,十日内可用之人有万万,若是多延后日,便又能多出万,还有鬼哭渊下的鬼兽,即刻能用者超五千,帝君若是决定了,卑职这便进行筹备。”
非寂垂着眼眸,思索片刻后开口:“还不够。”
“那……那卑职再想想法子,看能不能从鬼魔两族的精兵里再选人?”狸奴询问。
非寂刚要开口,眼眸突然动了一下。
“帝君,帝君?”狸奴忍不住唤人。
非寂回过神来:“具体事宜明日再说,你先退下吧。”
狸奴:“?”
他们现在不就是在说具体事宜吗?为什么突然要留到明天再说?狸奴一脸莫名,没等追问房门便被推开了一条宽缝,流景的脑袋从外面探了进来。
“帝君……狸奴大人也在呀。”她笑着招手。
狸奴懂了,当即扭头就走。
“不留下喝杯茶?”流景还试图留客。
狸奴面无表情,将人推进屋便主动从外面关上了门。
“……狸奴大人推我。”流景委屈兮兮告状。
刚走到楼梯口的狸奴脚下一趔趄,当即急匆匆离开。
寝房内一片寂静,非寂垂着眼眸倒了杯茶,刚要端起来喝,流景便眼疾手快抢过去一饮而尽。
“帝君泡的茶真好喝。”她笑道。
非寂冷淡抬眸:“他是谁?”
“……谁?”流景试图装傻。
非寂眼神愈发冷淡:“吐出来。”
“吐什么……都喝完了。”流景一脸无辜。
非寂指尖酝起一团灵力,大有帮她吐出来的意思。流景没想到他来真的,顿时哭笑不得:“帝君别闹,真的吐不了,要不我还你一杯?”
非寂收手,面无表情看她。
流景摸摸鼻子往外走,走到门口时下意识回头看一眼,却猝不及防对上他的视线。
停顿片刻后,她又故作无事地走了回来。
“不是要还?”非寂问。
流景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俯身在他唇上亲了一下,非寂蹙眉看她,形状姣好的唇微微抿起。
“还了,”流景含笑看着他的眼睛,“尝到味道了吗?”
今日的茶是浓香,但留在她唇上的味道却十分浅淡,细品之下是涩涩的。非寂沉默与她对视,并未回答她的问题。
“都过去这么久了,帝君还吃醋呢。”流景慢吞吞跨坐到他腿上,双手亲密地揽着他的脖颈。
非寂眼神微冷:“本座才不做那种无聊的事。”
“是是是,您什么都没做,只是因为听说我动过跟人隐居的念头,便故意晾了我几日而已。”流景顺着他的话说。
“我晾你?”非寂气笑了,“回冥域天了,你可曾来过一次不利台?”
“帝君不召见,我哪敢来哦。”流景睁眼说瞎话。
非寂不上当:“从前本座不召见时,也没见你不敢来。”
“那时跟现在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现在脸皮更薄了。”
非寂:“……”
短暂的沉默后,他嘲讽勾唇,“本座就不该理你。”
“别呀,”流景抱得更紧了些,鼻尖有意无意地碰过他的唇,“帝君只是天没召见,宫里便开始有人怠慢我了,若你再不理我,只怕要不了几日,我就要被赶出宫了。”
“谁怠慢你?”非寂不悦。
流景一脸忧愁:“也具体说不上是谁,就知道回来第一日的饭菜还有八菜两汤,第二日便折半了,今日更是只有一菜一汤,我都没吃饱。”
她句句属实,可不是故意编排谁,舟明还说她再不跟非寂和好,从前得罪过的人就该回来找她算账了,实际上没等那些人找来,便已经有人开始看人下菜碟了。
她长叹一声气,幽怨靠进非寂怀里:“我还真是身如浮萍啊,即便做了冥妃又如何,还不是全仰着帝君的鼻息过活,帝君略有不悦,于我便是雷霆,多的是人想帮着帝君教训我。”
“胡说八道,”非寂将人提起来,冷淡表示自己不上当,“别以为你这样说,我便会放过你,不说出那个人是谁,你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身如浮萍。”
流景:“……你怎么还没忘这事儿?”
非寂沉默与她对视。
“都是好久之前的事了,何必揪着不放,”流景讪讪,“我那时只是想找个地方躲清静,顺便叫上还算要好的玩伴而已。”
“只是玩伴?”非寂问。
流景对上他的视线,蓦地想起他少年时的模样,心里突然不知是何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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