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澄已有四个多月没回过家。饭后,他忙着与多日不见的好友们叙旧玩闹、互诉近况,一直到很晚才送别客人。
今日舟车劳顿,又招待了旧友,收拾了行李。回到卧室的初澄已十分疲惫,简单冲个澡,直接换上睡衣准备休息。
许久没有躺在过自己的床上,这一夜,他睡得十分安稳。再次睁开眼,明亮的阳光已经从树梢间坠落到窗边。
手机屏显是上午9点45分。果然,这才是他正常的自然醒时刻。
一直以来,父母的饮食作息都极有规律,家里的厨房非餐时不开伙。但因为自己嗜睡,早上的那顿饭他是永远也赶不上的。
初澄起床洗漱完毕,换上一套舒适的家居衬衫和长裤,到正厅去找点心填肚子,再等着吃午饭。
“妈。”初澄朝着窗边安静看书的金教授问候一声。
“嗯。”金教授坐在软椅里,沐浴着和煦的日光,潜心研究词集。
初澄直奔摆放茶点的方桌。
精致的竹编盘子里装着尚温热的千层鲜肉饼、板栗莲子酥、孙尼额芬白糕,还有各种各样的老北京饽饽。只要是初澄在家的时候,厨房里干活的人怕他吃不上饭,都会想着多备些。
“恩~这个糯米糕好吃,就是有点噎人。”初澄拎起桌上的玻璃壶,给自己倒杯大麦茶,用来压糕点的腻,喝水时还故意增强存在感,发出轻而缓的品味声。
受到这种小把戏的扰乱,金教授终于肯分些注意力出来放到儿子身上:“睡醒了就到处转悠。在外面待得久,连家里点心的味道也觉得新鲜?”
“可不是嘛。转眼一个学期了,还是家里舒服。”初澄这话说得未免有些狗腿。毕竟他人在外面的时候,也只觉得无拘无束。
“别在我这儿贫嘴。”金教授噙笑翻了页书,“你爸回来了,在书房呢。你闲着没事的话过去陪他喝壶上午茶。”
初澄把嘴里的糕点完全咽下才起身,道了声“是”。
老爷子的书室也在正房,离前厅不远,几步路便走到了。浅胡桃色的新中式推拉门开着,从外就能看到内部儒静风雅的布置。
初澄规矩地敲了敲门框:“爸。”
里面伏案的人抬起头,朝他笑笑:“进来。”
初励宁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已过花甲年岁的人。他的头发未有大片发白,也不蓄胡须,一张干净的脸孔慈眉善目,双眼炯然有神。举手投足间淡然自若,一眼便知是个情绪稳定,清逸博学的人。
此时书房里点着倒流香,轻薄烟气如同水雾般袅袅流泻,散着宜人的松塔味。桌面上摆着老爷子的新书手书稿。在电子录入的时代,他偶尔还会写些手书,既可以一边创作,也可以一边练字。
“昨天回来的?”初父正准备煮水。他一向喜欢在这个时间饮茶,觉得茶叶清香能够使人平思静绪。
“是,昨天下午,那时候您不在家。”初澄上手代劳,边清洗茶具,边问起父亲
此次的旅途是否顺利。
父子两人就着话题随意聊上几句,
都是些闲时无关紧要的事。直到初先生主动开口问询:“你自己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
“您是问我工作上的事吗?我在学校一切都挺顺利的。”初澄兀自想想,
没有什么特别要说的。平日里金教授给他打电话总会问起近况,每次也都会和老爷子分享。
初父平淡地纠正:“我是问你的身体。”
初澄煮茶的动作一滞。
不是说好让我自己来解释吗?这明显是金教授已经告过状了啊。这下他陷入了完全的被动,脑子里事先准备好的铺垫和借口都用不上了。
“啊……”初澄心虚,“我身体也还好。”
初先生知道他一时半会是解释不出来的,也不为难,保持着和颜悦色:“我知道你是不想劳烦我们奔波,但是这种事你总归要说的。你母亲在家里每天最担心的无非就是你,结果还被自己的亲弟弟和孩子联合蒙骗,她能不生气吗?”
初澄垂着头,用小竹夹拨弄茶饼。
“别摆弄它,都碎了,”初先生制止了儿子搞破坏的手,接着说下去,“你自己也为人师作表率,难道在学校的时候不会教自己的学生一些道理,比如不妄言不说谎不欺瞒父母吗?”
“会教……”初澄听着老爷子的教诲,刚把手撤下茶几,又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搞起了小动作。他随手捏一片叶子,放进旁边装饰用的流水瀑布里,看着它逐水打转。
老爷子虽瞧不见儿子在做什么,却也知道他没有专心听,无奈地暗叹一声。明明都已经走进工作岗位为人师表了,还是和之前的孩子模样无二,连走神都这么明显。
“和她道过歉了没有?”初励宁问。
初澄轻声:“道过。”
初先生又说:“等下再去一次,诚恳些保证你不会再这样了,好让她放心。不然说不定她以后时时刻刻都要疑心惦记。”
初澄的态度不变:“嗯。”
初先生:“然后去把我的戒尺拿来。”
初澄心不在焉:“是。”
“……”书房里静了两秒无人再说话。
空了几拍后,初澄恍然回神,“嗯?!您说什么?”
戒尺?
初澄怔然地看向对方身后,那里的架托上的确摆着一根乌漆发亮的小叶紫檀戒尺,尾部挂着通透的白玉吊坠。
他已经不记得这根戒尺是什么时候专门为自己准备的了,只知道幼时闹脾气说谎或是调皮搞破坏就会受它的威慑。
父亲一般不会真的动手,除了少数情况,比如被写进书里的那一桩。
那次是他毁坏琴谱,又剪断了母亲心爱的筝弦,老爷子气急了才狠心抽几板子。初澄隐约记得当时的自己虽然哭了,却也不是因为疼,而是又惊又悔。事后他还被父亲哄了好久。
从自己上高中之后,除去每日清扫之外,这根戒尺再也没被动过地方。老爷子今天怎么会想起来的?
“爸,我都这么大了。”
初澄不可置信地看向父亲。
“拿过来。”
对方神情淡然闲适,并无开玩笑的意思。
初澄没有办法,只能挪起膝盖,直身去取。
他略垂着头,端平双臂,把戒尺奉到初先生面前。区区一截檀木,此刻在他手里变得无比沉重。
未等对方说一个字,初老师原本白皙的脸颊已经泛起绯红,指腹不安地磨擦着尺子背面刻着的那枚小小的“初”字。
他的一举一动尽收初先生眼底。老爷子用指尖抚着镇纸,在儿子看不到的情况下无声地扬起唇角。
养孩子嘛,不仅小的时候好玩,长大了再逗弄也还是有意趣的。只是让他拿过来都这样别扭,要是自己真接下来打两下,他恐怕是要钻进墙缝里去了。
可惜儿子长大些以后,为了给他留下隐私空间,自己已许久不动笔去记他的点滴,不然这素材不是又有了?
“为人师最重要的就是要端正自己。之前你正式参加工作的时候,我本想着让你把它收起来,就算作为身份转变的纪念。现在从你这副随心所欲的样子来看,我还是得留着,搞不好以后还用得上。”
“我没有随心所欲~”
父子二人僵持半分钟。初先生舍不得让他举得手酸,悠悠道:“这次就罚你亲自把它擦一遍,然后放回去吧。”
“爸……”初澄终于意识到自己被戏弄了,“您怎么这样啊。”
“小澄,听说你生病的时候,我正在外地开会。想到你刚做了全麻手术,躺在病床上不能吃东西也不能动,你知道我有几个晚上没睡好觉吗?”
初先生从不疾言厉色,嗓音永远那样温和。一位慈父既心疼自己的孩子孝顺懂事,又怪他刚离开家里就学会瞒着父母,报喜不报忧。
心里堆积的情绪过于复杂,最终他选择以玩笑的方式,让始作俑者难受了半分钟。
初澄气闷却又无奈,放下尺子,苦笑道:“害您担心是我的错,您还是喝茶吧。”
他倒出两杯热茶,端杯时却被父亲拦住。
初先生:“不用陪着了,你又不爱喝这个。还没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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