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
陆长生朝天怒吼一声,城墙的尘土瑟瑟掉落。
这一次,来的人实在太多了。
杀不完!
他一个人,一把刀,根本就杀不完。
而且这次流沙郡领军的将领不似从前的人那般一味胡乱冲杀。
他排兵布阵,颇有章法。
带兵的是王林!
流沙郡兵马都监!
这一次,他带来的是秦纲手下的所有精锐。
盾甲军抵挡在前,先是弓箭手对准城头一顿猛射。
饶是陆长生用大刀打偏弓箭,依旧不能顾全所有。
随后在骑兵的护卫下,十八辆登云梯架在了城头,北莽将士如蚂蚁一般顺着梯子登城。
不仅如此,城门下方,还有一百个盾甲兵,护卫着一辆冲撞车,冲撞城门。
这架势,哪里像攻打一座偏远的小城池。
而是边界上的国战一般。
秦纲已经没有退路可走了,将所有的家当全部拿了出来。
这一仗,不是陆长生死,就是离阳城亡!
否则的话,他这个流沙郡郡守才刚上任,便会掉脑袋。
六年了,在北莽的疆域中还有一个小小的城池,竖立着大汉的旗帜,这对于北莽来说,是何等的讽刺。
那位幽王如何会容忍他的封地出现这种事情,北莽皇族如何会容忍这等事情!
陆长生一把扯掉身上的箭矢,尖锐的刺痛让他感觉到清醒,感觉到愤怒!
“杀!”
一刀劈下,在城头划出一道玄黄的光芒。
携带着磅礴的肃杀之力,将刚刚爬上城头的两名士兵拦腰斩断。
随即陆长生抬起一脚,将登云梯一脚踢翻。
只见梯子上的士兵纷纷坠落,惨叫连连。
然而,其他地方的北莽士兵依旧如蝗虫一般涌了上来。
王林缓缓地走近城门,仰头看着上方的厮杀,心头震撼不已。
这是一个人啊!
竟然阻挡了自己两千将士半个时辰。
怪不得前任流沙郡守孙立均会将离阳城的事情隐瞒六年。
一郡之力,竟然打不下一个离阳城,说明这个郡守有多无能啊!
关键是,这座偏僻的离阳城,只有一个士兵。
但是,他再强悍,再勇猛,也毕竟只有一个人!
王林收起心中的敬畏,平静地朝前走。
在战场上厮杀多年,他明白,可以对敌人心存敬畏,却依旧要砍了对方的头。
这就是战场,这就是战争!
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没有第二个选择。
陆长生,你是个战士,你是个英雄!
死在我的手中,也算你死得其所了。
等你死后,我会将你五马分尸,各自埋葬在五个方向。
这才是对你最大的尊重,对于战士最后的表彰。
至于离阳城中的百姓,他们既然选择跟随你,既然选择不肯投降,那就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到时候一把大火,将离阳城的百姓烧个一干二净,将大汉远征军最后一个士兵屹立流沙郡六年不倒的消息湮灭。
从此,世人永远也不会知道曾经有一个人,扛着一杆大汉旗帜,在北莽帝国的土地上,坚持了六年。
从此,郡守秦纲便能按照既定的路线,走得更远,爬得更高。
而他王林,也能跟随秦纲的脚步,平步青云。
又有数具尸体从城头上掉落下来,落在了王林的腿边。
每一具尸体都是一刀致命。
有的人是被砍掉了脑袋,有的人是被拦腰砍断。
还有的人是从中间劈开,应该是刀太快,力道太大,剖开的胸腔中心脏还在跳动,一只眼睛瞪得贼大,仿佛不相信自己已经死了。
王林并没有避开,仍由鲜血、脑浆溅落在他裤脚上。
除了直直砸向他的残肢断骸,被他挥刀打开外,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城头的陆长生。
这陆长生应该只有三品境界吧,可是他那瘦弱的身躯却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
不过,他的战斗力再强,恐怕也经受不住这般车轮战。
人多,有时候就是绝对的优势。
耗,都要将他耗死。
陆长生的确很累了。
他身上至少又多了二十多道伤口,也不知道流了多少血。
他只知道手中的刀已经发红,发烫。
血流在上面,似乎有青烟冒出。
应该杀了两三百人了吧,可是后面的人还是不断地涌上来。
什么时候才能杀得完啊?
杀死一个敌人,陆长生便感觉身体里的流淌的内力浑厚了些许。
可是他身上受的伤、流的血,似乎比功力增长的速度还是要快一些。
此消彼长,让他逐渐感到虚弱。
然而,让他最为担心的不是自己身体上的伤势和疲惫,他真正担忧的是离阳城中,齐聚在一起一言不发的满城老弱妇孺。
他们一言不发,攥紧了拳头。
有紧张,有担忧,也有释然。
或许,有人在担惊受怕中度过了六年,早已在心中等待那死亡的来临吧。
死,或许也是一种解脱。
因为他们心中知道,当所有的将士都阵亡了,靠陆长生一人苦苦支撑,终究是支撑不住的。
封城六年,他们能吃苦,能挨饿,却忍受不了一直在等待死亡的到来。
还有,他们忍受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陆长生一人在支撑,支撑着这座小城,支撑着城里的百姓。
支撑着大汉的旗帜!
城头上掉落的尸体,他们早已习惯,连几岁的孩童都知道,这是敌人送来的礼物。
然而,那一声声冲撞城门的声音,厚重的城门开始瑟瑟发抖,李瘸子知道,估计用不了二十下冲撞,这扇城门恐怕就要被撞开了。
“噗嗤!”
一杆长枪刺入陆长生的胸膛。
一个麻脸的士兵满眼惊喜,仿佛看到了一大堆金银赏赐,还有妖娆的女子洗干净在等他。
郡守大人说过,杀陆长生,赏金千两,封千夫长。
麻脸士兵叫吴帆,他等这个机会等了很久了。
他是个老兵,跟随王林作战多年,不会像一些愣头青一样嗷嗷叫着一股脑冲上去,然后被陆长生一刀杀死。
他一直在外面游战,口中喊着“杀啊”“上啊”,鼓励那些年轻人前仆后继。
吴帆深刻地知道一点,只有活着的人,才能领到奖赏,才能笑到最后。
现在这个机会来了,因为陆长生出刀的速度已经慢了下来。
而且刚才他那一刀,砍在一个北莽士兵的脖颈上,竟然没有将脑袋完全砍下来。
还留了些皮肉,让脑袋挂在身躯上。
这就证明,陆长生的力气已经逐渐耗尽。
身边不少围攻的将士已经被陆长生吓破了胆,有些人尿了裤子,有些人脚步逐渐往外面移动,更有些年轻的士兵,手已经在颤抖了。
别人贪婪的时候,我恐惧;
别人恐惧的时候,我贪婪。
吴帆牢牢记住了这一点,这一点很关键,不仅让他在数次大战中存活了下来,而且让他逐渐成为百夫长。
他想更上一层,想成为千夫长,那就要把握住机会。
现在机会就在眼前。
趁着陆长生的大刀砍入一位北莽士兵的肩胛处尚未拔出来的时候,吴帆出手了。
他的长枪精准地刺入了陆长生的胸脯。
那“噗嗤”一声,枪头入肉的声音,在吴帆耳中,比任何青楼中的歌声还要悦耳,还要动听。
仿佛是他搂抱这花满楼最饱满的姑娘,体味那深层次的触感,发出的声音。
成了!
这一枪,是致命的一枪,陆长生再强大,再能打,也要死在这里。
吴帆强忍住心中惊喜,用力往前一推。
想要将长枪贯穿陆长生的胸膛。
唯有这样,才能让吴帆心安,才能让吴帆真正拿到奖赏。
然而,长枪纹丝不动。
吴帆心中一惊,眼眸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只见陆长生一手抓住枪头,让长枪不能再前进半分。
另外一只手,则拖起长刀,长刀上还挂着一个人。
正是陆长生砍中肩胛骨的人。
连人带刀,砸向了吴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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