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莼初闻神道一说,还是在禹山之内,然而自打南渡悬河后,到凡俗地界中来却甚少见得神灵踪迹,此地到底灵源稀薄,诸国之间纷争不断,自上古岁月至今,
不知经得多少道变迁,许还有些大山大河存有神迹,可城隍一类,当真已是极为少有了。
她沉吟片刻,晓得地中神灵向来藏踪匿迹,妙贞观弟子能打听来这些,恐怕也是费了不少功夫,当下遂展颜露笑,
言道自己定将前去那姜国一问。
余蓁倒是想多留赵莼几日,可惜对方身有要事,她不好寻了由头开口,便只得起身送行,唤来弟子为赵莼指引方向。
而在这妙贞观中修行的人,如余蓁般断了凡尘亲缘的并不算多,更多的却是家中非富即贵,千里迢迢上山修行,以求延绵寿数的王公贵族,当中正有一居姓弟子,名作居献,便是那姜国人士,家中为一方巨贾,此回特来毛遂自荐,愿为赵莼引路。
赵莼倒未拂其好意,
依言颔首应下,
又遥遥一抬,将居献此人引上云端,待方向明了,
便向姜国而去。
她暗道大千世界灵机无穷,凡俗地界的百姓虽仙途难觅,可怀有灵根的几率,仍旧远远大于她出身之地,便像居献家中,就有数百人访得仙踪,业已踏上修行之路。不过他等眼中,能施咒召雨呼风,就称得上仙师名号,而能筑得灵基,容颜永驻,便是神仙手段,对于赵莼这等乘云驾雾,行走空中之举,更是惊世骇俗!
又看妙贞观中,分玄不过仅有余蓁一人,连凝元修为者,亦不过双手之数,此些人物素来不显于人前,
居献在观中地位平平,就更别肖想与之接触了,恐怕就连道法境界有几重,都不甚清楚明了。
这一路携着居献走来,不过半月就到了姜国境内,而听居献讲,他家中送他往淳午山修行时,光跋山涉水就用了三载有余,较赵莼御空行走不知慢了多少。
不过赵莼听得后,却转念一想,心头生出疑窦,问道:“你家中既有如此多的修士,这妙贞观中却为何只你一人?”
那厢居献见她如此询问,不由露了一副诧异神情出来,后又恭恭敬敬地解释道:“妙贞观乃仙家道观,唯有先天灵根之人方可进入其中,其余后天灌灵所铸假根,却是上不得山来的。”
未有居献之言,赵莼还不知这灵根先天后天一说,经他讲明才晓得,其中先天灵根自就是五行灵根,为婴孩生而所有,至于灌灵假根,则是后天身无灵根之人,依托灌灵草在丹田内灌注出假灵根,从此吸纳灵气修行,虽也有着与寻常修士一类的境界,却空有修为,无法施展各般神通法术,只借以延长寿数罢了。
这法子与她在重霄所见的凡体大士有共通之处,只是凡体大士一道对肉身体魄要求颇高,尚算有所门槛,而这灌灵假根却是人人可行,只需一株灌灵草,就可使得凡人踏上长寿之道,
赵莼适才还以为大千世界灵根修士已不鲜见,竟不想是凡人作那逆天改命之举,如今听了,更沉吟良久,方才携着居献继续赶路。
姜国崇尚武力,境内有二十一州,较陈国而言国力当要强盛不少,而她此回要去的是姜国旧都,古城龄阴。
龄阴历经王朝更替,多次被定为国都,若不是三十余年前,上代国君力排众议作迁都之举,只怕到如今此地也不会被称之为旧都。
而居家身为一方巨贾,在龄阴城内自也产业颇多,居献随赵莼跃下云头,便先引着她往城中府邸落脚去。因事前有所吩咐,居献并未向旁人透露赵莼身份,只言道她乃妙贞观观主好友,叫府中下人好生招待。
不过赵莼意在此地城隍,倒没有久留之意,方至龄阴,就打听起此处的城隍庙来。
与别处不同,龄阴城的城隍庙,在两百余年前便从城中迁到了城外,甫时龄阴还是姜国国都,国君以城隍庙方位不祥,恐折损国运为由,将之拆除重建,而城隍庙自打迁出城内后,庙中便屡见恶兆,渐使得龄阴百姓不敢靠近那处,城隍香火亦自此断绝。
赵莼不以为然,那城隍乃一地神灵,缘何会在风水方位上生出不祥来,恐是事在人为,有人不愿城隍庙留在城中碍事,故才有此谋划。
她无惧于民间传闻,只待夜深人静时,方乘风而出,意欲一探庙中恶兆真假。而出得城外后,一路向南行去,还未靠近城隍庙,就猛然闻得一阵悲怆泣涕之声,在这寂寥夜间,确是渗人得很。
赵莼心中起疑,蹙眉往庙门踏去,靠得愈近,那哭嚎声便愈加惨厉,伴着四面阴风四起,树叶摇曳作响的沙沙声,又更添可怖之感。若她不是修道之人,恐就要被此般景象逼得狼狈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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