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起那日的景象,柳萱便只记得眼前猛然一亮,下刻浑身就像烧起来了一般,偏偏识海内又冰冷一片,像神形分离了似的。没有什么剧烈的痛楚,但却让人分外难受,仿佛有一只大手紧紧将她的神魂捏住,欲要从肉身将之抽离了出去!
越是回忆,神魂上那股隐隐的恐惧之感,就让她越是呼吸急促。赵莼见状,赶忙让柳萱停止思索,先休息养神。
听沈烈讲她乃是魂魄不宁,柳萱心下也是疑惑万分,虽说她确是妖魂寄人身,但这却不是因夺舍而来,有六翅青鸟一族以秘法让她转世托生,柳萱此世拥有的躯体,与神魂之间便不可能会产生排斥。
修道者口中的魂魄不宁,多是指神魂与肉身之间难以安宁共处,柳萱本身的形神没有不宁的理由,便应当是有外来之物触动了她的神魂,让神魂感到无比惊惧,甚至想要舍弃肉身而逃。
这是沈烈给出的答复,柳萱闻言,神情便有些晦涩起来。
她的妖魂乃是出自日宫三族,论澄净与强盛,几有返祖之相显出,这般神魂,又怎会轻易被外物触动,甚至惊吓到了魂魄不宁的程度。
个中怀疑,皆无法与沈烈言说,她与赵莼目光相触,一时未语。
赵莼却立刻领会了柳萱的意思,她转身向沈烈微微颔首,抿唇道:“我有些话要说与师姐知道,便请岐山前辈先回避一二了。”
沈烈入来羲和山也有数十年岁月,自然清楚两人之间关系亲厚,曾还是同门师姐妹,如此情谊旁人自难相较,故他只是点了点头,道一声“无妨”,既不因此感到不悦,也不好奇两人究竟要说什么事情,身形一转,便向着房外走去。
直等沈烈彻底走远,才听柳萱问道:“阿莼可知,那地方究竟有什么古怪之处?”
便也是怀疑起了豹妖的藏身之地。
赵莼点头,旋即将豹妖所言之事缓缓道出,又言:“其实那日,金乌血火也现出了惊惧之态,只是我不曾料及,这地方竟会影响到师姐身上…是我的过错了。”
柳萱却不这样认为,摇头道:“阿莼不必自责,事从那地方而起,怎能怪到人的身上去?
“依我看来,那地方若是单对神魂有损,便不会只伤我一人,来来往往修士众多,也不见因此魂灭人亡的,且阿莼你又说,连金乌血火也会受其影响,便可知这缘由出在金乌血脉上。”
她的怀疑与赵莼一样,见师妹点头,柳萱才笑道:“可惜尊者不在我二人身边,不然将此事问她,说不定能得到回复。”
咎王岭与曜日岛远隔天南海北,一封飞书不知要传递多少岁月,途中还可能为他人所截,是以柳萱这话也只是玩笑罢了。
她从神魂险些离体的危险中醒来,现下还有功夫说笑,可见情况已远不如先前凶险,正是如沈烈所说的一般,已无大碍,只要好好蕴养神魂就会逐渐恢复过来。
赵莼心中大松,便与柳萱讲了自己之后的打算。
“那地方既是对金乌血脉有影响,师姐便不能再去了,我打算亲自进去瞧瞧,看豹妖口中宝地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感受到识海中的痛楚,柳萱只能一叹,点头道:“你切记要小心行事,以保全自己为上。”
她大抵也知道赵莼在宗门、在大千世界中的处境,看似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实则受制颇多,远不如普通弟子那般自在。
扬水江白浪翻飞,扑天水意迎面而来。
其内水流湍急,渡江船只在上摇晃不止,形如片片枯叶,受风而动!
古往今来,不知多少人因江水激流而死,可渡江者仍然络绎不绝,在两岸渡口排成长龙。无他,只因扬水江横贯东西,成为南北两岸通行的唯一路径,除非是修行到凝元境界的修士,可御空飞行外,其余之人皆要通过舟渡才能过江。
鄂海在云上疾走,目光下落时,能见渡口附近,人来人往的拥挤景象。
这些百姓大多都收拾着行李包袱,成群结队而走,不难瞧出是有着举家搬迁的打算。从前的罗峰山虽有豹妖作乱,但在三座宗门的庇护下,日子倒不算特别难过,如今许多人都想要离开祖辈生存的地方,到对岸谋生,可见是感觉到了,如今山上的情况不妙。
妖怪作乱,终会有修士出手诛杀,可宗门之间的倾轧,却是会血流成河的事情。
鄂海面露苦笑,只能加快脚步,往咎王岭赶去。
他是含光观的长老,槐禅上人次徒,地位仅在师尊与师姐之下,此番渡江北上,正是为了到咎王岭中,寻求上宗督事赵莼的帮助。
也不知那位督事究竟会不会答应下来,霓山派与庾罗教并在一起,毕竟还是有六位真婴之多,万一赵莼同意后却有心无力,那也是无法力挽狂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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