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剑礼是她教与赵莼的第一课,甫时尚且稚幼的孩童力气单薄,连木剑拿久了都忍不住手臂颤抖,剑礼亦是显出几分力虚之相。
而今却生得颀长挺拔,抬手间气度从容沉静,已然不是曾经那少失怙恃的孩子了。
当年赵莼选入灵真道观的消息传来,府中倒是张灯结彩庆贺过一段时日,赵简也以为自己将要显赫发达,闻人便道家中出了名仙师,只可惜后头赵莼再无音讯传来,与她一齐被选中的孩童也大多如此,至灵真覆灭,飞葫界内的灵真道观逐渐衰败后,赵简便全然忘了自己在外还有个女儿。
只有在看见府中孩童习剑时,偶尔会叫她想起赵莼来,后来楚国兵败,庞震倒戈,危难之际她遭周家武者救下,方才从周翩然口中得知了赵莼的消息。
对方曾与她吐露过,赵莼在修行一道上天资过人,十七八岁的年纪就达到了延年益寿、容颜永驻的境界,故而郑教习只是讶然一番,不像庞震那般迟迟未肯接受。
两人久别重逢,正欲入屋寒暄几句,妇人们亦才将两具尸身收捡处置,外头却突然喧闹起来,两块门板被锤得“qq”作响,而听得这声音,院内众人都浑身一抖,又怕又恨地向外头望去。紧接着,便是孩童们尖嚎着跑了进来,被妇人们催着赶入房中,别好了房门。
赵莼与郑教习对看一眼,旋即心照不宣地向外头行去。
那两扇院门本就年久失修,受了捶打后已是嵌在门框里摇摇欲坠,而门外之人似是还不肯死心,只待“砰”地一声后,两扇门板彻底倒在地上,才叫人看清外头的人是谁。
只见正中站了个身形消瘦的青年,衣着冠戴甚是奢侈华丽,但肤色黝黑,把着腰间佩剑的手上,还有层层老茧,按生茧的位置推断,此人并非习剑武者,而是生计操劳所致。
他身后跟了五六个身材蛮壮的汉子,血气比一般人充盈许多,不难看出已是武道入重的武者,霎时便得郑教习心头沉下。
“此人名叫刘准,其同胞兄弟就是被至岳观选中的修道之人。”
赵莼闻言省然,方才郑教习已与她说了不少刘家的情况,这户人既住于北街与慈济堂相邻,便不可能是什么富贵人家,从前寒冬腊月衣食不足,还上门受过慈济堂的救助,等到一朝发达,刘家却不仅没有衔环结草,反而还借势欺人,作威作福起来。
“本也没想着倚仗于他等,只是恩将仇报,未免叫人唾弃。”郑教习讲到此事时面若寒霜,显然也是怒意上头。
“刘准,你今日还敢上门,难道是忘了先前怎么被打出去的不成!”
郑教习毫不客气,冲外头青年蔑然冷哼一声,大手握着腰间剑柄,眼神如刀刃般刮过刘准的皮肉。
瘦削青年微微咬牙,身上有几处地方似是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但他明白,有至岳观仙师送来的灵药,这些皮肉伤早已好得不能再好,如今有此感觉,只不过是心中惧意在作祟。
那日他与一干朋友喝酒,听得府中准备扩建,却迟迟拿不下慈济堂那块地来的消息,一时酒壮心中胆,连自家爹娘都不曾问过,就直直冲向慈济堂门前破口大骂。心道自从家中小弟被选为仙师,连素日傲气冲天的至岳观,也要低声下气到府中讨好爹娘,这慈济堂更是算不了什么。
哪想郑教习性情刚直强硬,并不因他得势而躬身屈膝,反是直接抄起院中扫帚,
把他如落水狗般给打了出去。
从赵家离开到了断楚州后,郑教习武道境界又有进境,这些年已然达到武道二重,在技法之上趋于圆满,对付起刘准及其狐朋狗友这一干酒囊饭袋,自是轻而易举。但她也不敢做得太过,若真叫刘准在慈济堂门前有所伤残,那刘家夫妻二人恐就要发起疯来,叫慈济堂中所有人偿命了。
而即便没有受什么重伤,看刘准今日的态势,也是打算撕破脸皮,再不与她们虚与委蛇了。
“郑婆婆,您老辛勤这么多年,到现在也该歇息了,识相些把这地让出来,马上带着里头的人滚出城去,我便不找你们的麻烦,若是还像之前那般不识时务…这城中和我刘家作对的下场,您老也是知道的。”刘准目中凶光乍现,舔着口中尖牙的神情,格外显得狠厉无常。
一朝从泥沼中升入云端,uu看书少有人还能守住本心,刘家夫妻二人自认愧对儿子,叫他们幼时吃了不少苦头,如今送一个离了家门,对仅剩的长子便更是溺爱非常,任他在城内胡作非为甚至伤人性命,使得官府都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此前见刘准被打得浑身是伤,夫妻二人便失了理智,本想对慈济堂徐徐图之,如今却想要直接硬取了。
郑教习眼神冷如霜铁,不屑哼道:“与你刘家作对,难道这城中诸多恶事,不是你刘准挑起的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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