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莼哂笑一声,将那传书收入袖中放好,只吩咐骆成遗不必惊慌,这才出了洞府往后山行去。
后山阵眼之上,邬檀青仍在蕴养身躯,一见赵莼踏来此地,便不由疑惑问道:“道友何故来此?”
赵莼遂把弟子之事告知于她,坦然询问道:“我若离了此地,一旦有人来犯,道友可能护持一二?”
邬檀青听是她亲传弟子出了事,立时也晓得轻重缓急,稍稍一思便回话道:“我虽无多少本事,可凭借护山大阵在此,即便是梁延芳攻上门来,亦能竭力支撑个一年半载,道友自可放心前去。”
赵莼不疑有它,当即告辞离去,卷了风云遁上云天,就朝着守真观飞渡行去,当真气势汹汹,不作掩饰。
自她经行之处,无不是云浪翻卷,气象大变,叫地上之人十分惊怕,不知是何方神圣路过此地。
守真观地处洲界西北,其间山高谷深,几无平地,一条通天大江直贯南北,西边是莽莽山林,名曰大墨,东边则是一片肥沃平原,呼作汨成,从汨成原一路往东,便就要靠近文王山所在了。昔日两派弟子虽有纷争,可也拿了这通天江来分楚河汉界,若无大事,一般都不会渡江犯禁,到他人地界当中去行走。
观主张雉寿过六千,光是亲传弟子就有数百,记名弟子更不计其数,可惜得道之人终究不多,成就外化的更是一个也没有,原先的金承、含昌二尊,却还是跟随在上代观主身边的客卿,不然靠师徒传承,守真观怕早已败落了下去。
如今张雉座下,亲传弟子唯剩七人,其中修成真婴者两人,便是大弟子游方辰与七弟子周玺,前者年岁已高,法身品阶又在下三等中,此生已然外化无望,就只能寄托于风华正茂,资质上佳的七弟子周玺,好在她也不负众望,顺利铸成中三等法身,叫张雉对她愈发看重,几乎引为衣钵传人。
守真观,妙灵山。
本是观主亲传的周玺,此刻竟紧皱眉头,在院中左右踱步,脸上几分急切,几分羞愧,还有一抹化散不开的担忧。
片刻后,一个黄裙侍女迈步进来,周玺一见是她,便连忙走上前去,急声问道;“怎样了,恩人可愿见我了?”
黄裙侍女抿唇摇了摇头,压着秀眉道:“秦上人还是紧闭房门,谁都不肯见呢。”
周玺闻言更是羞愧难当,转身叹气道:“恩人定是恼了我了,若不是我非要请她上门,又哪里会……唉,师尊一向教导我知恩图报,不可做那忘恩负义之辈,守真守真,就是要守住本真之心,可如今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这,这,”周玺两手交握,上齿咬着唇瓣道,“这要我如何有脸再见恩人呐!”
说罢纵身而起,便已朝着观主所在的凭心殿去了。
殿内,张雉怀抱玉盘白花,盘膝坐于锦榻之上,周玺快步跑入殿内时,她却如早有预料一般睁开双眼,缓缓言道:“何事如此匆急,竟让你忘却礼法,失了仪态。”
周玺脸色一白,连忙行礼拜呼,随后才凝眉走上前去,低声道:“师尊,您何时肯放恩人离去,难道真要等她背后师长寻上门来不成!忘恩负义,困囚有恩之人,这样下去我守真观弟子又将如何做人呀!”
张雉听弟子恳求,却是闭上双眼深深吐出一口长气,随即睁眼言道:“素日我只教你修行之事,却疏忽了执掌宗门的要义,玺儿,你心性赤诚,此于修行而言自是好事,只是放到为人处世之上,却还有得磨砺。
“我留那秦玉珂在门中,只为见其师长商讨要事,若她师长不肯来此,我亦不会做多为难,三月之后我自放了她离开此地,你且不要太过担心。”
“但是——”周玺还要开口,却被张雉挥手阻断,继又沉下语气道:
“我派如今是个什么景况,你作为门中长老,难道一概不知?”
张雉目光之中暗带几分责怪,不悦道:“金承、含昌二尊已死,我守真观早不是从前北云诸派里,那一宗之下,群宗之上的地位了,现下只靠为师一人,便不要说文王山了,就连从前屈居我派之下的扶微宫,也说不准什么时候会踩到我派头上来。
“毕竟梁延芳的道侣,当初就是死在为师手里,他怕是恨极了我,又哪能不伺机报复回来?只是眼下还忌惮着文王山,故不敢轻举妄动罢了。”
便又把周玺拉到身前,皱着眉道:“你此番受人埋伏,还是在我派眼皮子底下的大墨林中,即可见那文王山已经嚣张到了何种地步,我派再不设法自救,怕就要坐以待毙了。”
周玺受得一通训斥,已然满面羞红,心中惭愧不已,只得下去吩咐侍女,多给秦玉珂一些奇珍异宝、灵丹妙药作为补偿,并嘱咐对方若有所需,自不能有半分短缺,以此弥补心中亏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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