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妤想起了同绪帝说的五大恶患,还有他对几名皇子的评价。
宦官争权已解,奸佞想除却不敢除,内有党争……
她脑中灵光一闪,喃喃道:“骨肉相残。”
谢停舟道:“能排在奸佞之上的,唯有骨肉相残了,他明显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几位皇子里堪当大任的不多。”
“我想起来了。”沈妤说:“葛良吉曾对我说过一句话,他说或许一开始我的方向就错了,他们杀我爹的原因不是功高盖主也不是仇杀,而是为了自保。”
皇子,继位,争权,自保,沈妤将这些词一个一个联系起来。
皇位之争,胜者黄袍加身,败者粉身碎骨。
沈仲安拥兵十万,定是诸皇子争相拉拢的对象。
什么样的情况下才能称作自保呢?
那便是知道沈仲安已经成了对方登上皇位的一大阻力,不得不除。
沈妤越想越心惊,抓着被子的手都在颤抖。
谢停舟握住她的手,“沈妤,看着我。”
沈妤抬眸看着谢停舟,眼中冒出了血丝,“他们太丧心病狂了,为了一个皇位,他们……”
谢停舟安抚道:“皇家本就是这样,多少皇子死于皇位之争,连自己的父母和亲兄弟都能杀,又有谁是不能舍弃的呢?”
他声音渐渐低了,忽然苦笑了一下,“别说皇家,王侯将相也是一样。”
沈妤注意到他这句话中的失落,定定看着他的脸。
谢停舟半边脸隐在烛光里,侧脸冷硬,眉间渐渐涌上了阴郁。
他盯着虚空的地方看了半晌,目光一转正好撞上沈妤担忧的脸。
那激荡在胸中的阴郁,因她这一眼,悄声无息地退了下去。
“担心我?”他问。
沈妤默了须臾,诚实地点了点头,“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过的事?”
“嗯。”谢停舟说:“但是你这么看着我,我忽然就不难过了。”
他的声音很低很沉,又很好听,充满着蛊惑的意味。
谢停舟喉结滚了下,目色深了些,“那你……抱一抱我。”
“好不好?”
他眸色很深,却不染半分欲念,强大而温柔的谢停舟,第一次流露出这样类似脆弱的表情。
沈妤心软了,也心疼了。
她缓缓伸手,手指划过他的手臂,然后是肩……
还没来得及拥抱他,她已被他强而有力的双臂箍进了怀里。
外头梆子声密而急,已经是尾更了。
外间点起了灯,屏风半透,谢停舟更衣的影子落在屏风上。
沈妤侧卧在床榻上,盯着屏风上谢停舟的轮廓。
穿好衣服,谢停舟又绕了进来。
沈妤看见了他身上的朝服,坐了起来,“你要去上朝吗?”
谢停舟领了个有名无权的闲职,平日里是不需要上朝的。
谢停舟“嗯”了一声,“昨日葛良吉已被处斩,宫里又出了事,去看看。”
沈妤点头道:“那我回鹿鸣轩去。”
“别急。”谢停舟拦住她,“早上大夫要来给你诊脉,不知道昨日的迷香对你的身体有没有损伤,你再睡会儿,时辰还早,我先走了。”
走到门口时,他回过头,她一身寝衣坐在榻沿,见他回头,冲他笑了笑。
谢停舟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感觉,像是寻常夫妻,早起的丈夫和送别的妻子。
出门时她送他,归家时她等他。
他回了一个笑,转身出了门。
若每日都是这样,这盛京,似乎也不那么无趣了。
……
沈妤睡了一日,根本就睡不着了,榻上的味道让她安心,躺到辰时,她才起床洗漱。
大夫来诊过脉,说她脉象正常,那迷香对人无害,有安神的作用,只是剂量用得重了一点。
丫鬟进来摆早膳,沈妤吃着,抬眼时看见长留在门口探了个头进来。
“杵那干嘛?进来呀。”
长留背着手进来,看看沈妤又探头看了看里间,疑惑道:“你昨夜,是和咱们殿下一道睡的吗?”
沈妤正喝着粥,被他这么一问,一口粥险些喷出来。
好不容易憋回去,呛得她直咳嗽。
长留吓了一跳,赶忙给倒了杯水,“你可别害我,殿下让我别吵你,你咳死了殿下要罚我。”
“岂止是罚你。”忠伯走进来,一边把东西放下,说:“殿下得扒了你的皮。”
长留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上下打量着沈妤,“你到底给殿下灌了什么迷魂汤,从前我在王府可是最受宠的。”
沈妤干笑道:“你如今依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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