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液在今天第一次见到他们口中的残酷,他对两方对抗的印象还停留在国子监里那些隐隐两分的论辩中,它们往往发生在温和的秋日和明朗的学堂里,先生来了便即停下,与此时凛冽的寒风近乎两个世界。
这场聚拢在皇城前的动乱还是平息下来了,在将近失控的局势中,裴液看见一袭熟悉的紫袍立在了前面,满堂朱紫似乎只有他敢出现在这里,而这道身影确实甚至比围拢过来的金吾卫更有用,人群渐渐安静下来了,但没有人离去,某种肃穆的气氛开始凝聚在寒风中。
元照,元有镜。
裴液从人群的边缘沉默走过,避开了士子,挤开了金吾卫,径往天理院的方向而去。
路上他听到面摊的食客谈论着这桩新案,有的叹息,有的激愤,“那五姓之人无法无天的事哪天没有?你见哪个真的伏法?都是狗屁!”
也听见带刀佩剑的江湖客的低声,有的是几个散人,有的是穿着门服的男女,“师兄!咱们何不去杀了那个狗官,也一扬我门正气之名!”
他甚至瞧见几个穿着青色官服的人,各自僵色低声,一人轻声道:“……如今有此一搏,你我木然而望,岂非终身之憾?”
剩余几人未答。
……
……
子月二十,灰黑的颜色已覆遍了神京的街巷檐瓦,冬日的肃杀降临了这座天子之城。
一些问题开始越加汹涌地在这座天下第一的大城中挤出裂隙,而其间是难容中立的万丈深渊。
很多人认为这是自元尚书八月上奏《禁荐令》之后就激起的飓风,如今终于掀动海水,带起了海啸。
但有些把目光从眼下时空往两边拉的人会说,元尚书的《禁荐令》不是风的起因,当他政治立场鲜明地登上尚书之位,并且从此声势不可阻挡地越来越大时,这股风就已经在他袍下酝酿了。
但将目光拉得更远些、站得更高的人会知道,这种趋势,其实从许相上位之时,乃至先帝的帝陨中,就已经显露出不容忽视的头角。
许相失了倚仗,五姓可以碾死他,如今元照又得宫中一份支撑,这袭强硬的紫衣一立在台前,无数灰烬便即刻复燃。
因为这本就是大唐天生的痼疾。
但如今第一次的亮剑确实是《禁荐令》。
自此令递上,已过三月,圣人仍然悬而未批,而朝堂士林的风波已从扰乱向着摇动演变。
正是圣人一直不曾否决的态度令无数士子看到了一些不可置信的希望,第一个月里神京士林掀起无数场论辩,然而但凡在京之士子,前途几乎在世家眼下,《禁荐令》得到的明面支持少之又少。
而从第二个月开始,无数外地的士子便开始进京上书,他们中的很多人反正本来穷极一生也难有科考的资格,另外一些人所在之州道甚至没有五姓之人,他们来到神京操着乡音肆意畅言,其中很多人第一次见证了世家残酷而强硬的手段,很多人惧而离京,但留下来的却是一批更为激愤的声音。
而更多的人还在一直向神京聚集。
第三个月的时候,世家已经无以斩灭此风了。
当《禁荐令》三个字立在这里,当神京士林掀起了这场风暴,当几千名外地士子入京,事情就不是一只手能压下了。
这是关乎每一个士子身命的事,而每一个新介入的士子都会有自己的观点和倾向,他们极快地和自己观点一致的成为朋友,和自己观点相背的成为敌人,而那些已经在世家所构建体制之内的文官也同样会看到这场风暴,他们中的许多人也既未得到充足的利益,也未满足从政的理想……每个人都是一枚松动的棋子。
士子们会天然亲近利益更加切身的集团,束缚不一定能长久生效,这当然是对世家体系的一次动摇根基的冲击。
于是形势也就是从这时开始走向残酷和暴乱了。
以李王为首的世家绝不会在其中让步,因为只要五姓的特殊性不可动摇,大唐的权力就牢牢地握在他们手中——最核心的国本早已被五姓瓜分,新上的士人群体手中没有这样一份“麟血”,凭什么能与他们平起平坐?就凭哭喊打闹吗?
给了你们,那武人要不要给?术士要不要给?乃至种地的要不要给?打鱼的又要不要给
于是一切反抗只能招致更强硬的镇压,见血的事情毕竟还少,但攻讦、清洗,官帽落地的事情已多过之前数月,南衙之中亦风波渐重,官吏们也开始隐隐被分割成两派。
持有大唐的人不会任由事情一路滑落下去。
而在两端之外,也有更多心有戚戚的旁观者,没有人喜欢冲突和动荡,它们来临时没人能置身事外。人们从小就知道大唐是顺承天意的大国,此时也将解决的希望寄托在必有一真的天理上。
……二天论。
论述虽圆满精妙,然至今也没有一个坚实的着落。
紫宸殿里那位,究竟是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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