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液走出武馆所在的支街,一来到大街上却是微微诧异。只见街两边的檐下都站满了人,抱臂交谈着,眼神不时向上街瞥过去。
街面上,许多小孩子在蹦跳打闹。
虽说是平原,但博望州城实际是有些坡度的,大约是从南向北,渐渐而低,之前所见那九层的捉月楼便在南方,裴液所住的客栈则要向北走。
裴液顺着人们的目光向南看了几眼,没明白他们在等什么。若是心情轻松精力充沛,他多少要好奇两句,但现在一天练罢,心中还被两式蝉剑填满,也无心在意,便上街向北而去。
然而走不多几步,便听后面“哒哒”驰马而来,裴液回过头,小孩子们早颠颠地跑着让开,只见街道正中,一个青服骑士擎着一面青色大旗,呼喊着奔驰过来。
“戌时三刻洗街,人畜避让,水渠畅通!戌时三刻洗街,人畜避让,水渠畅通!”
呼啸着掠过裴液,继续向北城奔去。
裴液从武馆出来时就已是二刻,此时见得这阵势,干脆停下,在檐下寻了个空位立定。
不一会儿,又是蹄声传来,这次是一名黑服骑士擎着一面玄色大旗,驰得更急,声音也更洪亮,显然真气浑厚。
“戌时已至!人畜避让,水渠畅通!戌时已至!人畜避让,水渠畅通!”
“水使来了。”裴液旁边交谈的人停下了话头,一齐往上街看去。
裴液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见到了一副奇异的景色——就在这黑骑身后,街面仿佛被敷上了透明的一层,远处的街面已有些粼粼的扭曲。
水。
沿街从南到北地冲荡下来,孩子们已急不可耐地冲上了街,大人们笑呵呵的也没有阻止。
已下过一天的雨,这里又离放水处不远,因此虽是第一波冲下,这水仍显十分清亮。孩子们张开手臂迎接着,几个年纪小的当先被冲得跌坐在地,大孩子们大笑着把他们拉起来。
这确实是令人兴奋的事情,平日穿行的街道变成了浅河。裴液颠了颠脚,其实也有些蠢蠢欲动,但街上最高的孩子也不过到自己胸膛,而周围又都是陌生人。
等到那水从面前经过时,裴液才发现自己小小低估了它的气势,虽然远远看起来十分缓慢,但一近了却几乎有激荡之声。
若说深浅其实超不过半个小腿,但架不住街面宽广,因此水量着实颇可一观。
怪不得叫“洗街”,这样一冲下来,尘埃杂废俱确实都清洗一空了。
街面是中凸两边低,街上洪流奔涌而过,东西两侧的水就涌入了街边深阔的水渠里,激荡起片片浪花。
裴液第一天进城时就发现这水渠比奉怀大,而且怀疑过是否有些太大,但当时他以为这是州城正常的“阔气”,今日方知原来有此功用。
怪不得州城的街这么干净。
在州城的每一天都在长见识,他感叹了一句,沿着檐下的通路继续向北而去。
当回到客栈时,这边街上已经被冲洗过两波,第三波已然在望。但此处的街上却没有什么人在看,只几个孩子立在檐下等着,也没有要下去的意思。
很快第三波水冲了过来,裴液看了一眼那黑黄的颜色就明白了——这些孩子要等到至少第五波。
其实想玩的话应该在第一波之前就去上街等着,但洗街开始时天色已黑,爷娘自然不肯放他们。
裴液转身迈入客栈,掌柜这次没在柜台前,而是和小二一同在大堂中搬弄着大大小小的杂物,活儿已经快干完了,两人都累得大喘小呼,而小二还要多忍受一份掌柜的呵斥。
昨晚过后,掌柜对他尤其没好脸色。
裴液过去搭了两把手,帮着收了尾:“这是哪来这么多东西?”
“哪来?门前水渠里的。”掌柜扶着腰往柜台挪去,“今天一下雨我就猜又要洗街,赶紧把东西收拾出水渠,果然,不出所料!”
裴液恍然,如此深阔的一片空间,平时空着,沿街百姓肯定要往里堆放东西。
奉怀没这种现象,因为奉怀水渠并不占这么大地方。
“对了小兄弟,你那两封信我没来得及寄啊,今天太忙了,明天一定给你寄出去。”掌柜喘着气,“确实没腾出工夫来出门,你瞧,我这名册也没交——操!”
掌柜胳膊往那抄写的登记册子上一探,想要拿给裴液看,但折腾了一天的手臂正是沉重无力的时候,一下带倒了旁边刚刚研好的一小碗墨,顿时倾洒在了册子封皮上。
掌柜立刻抓起一叠废纸擦拭,扭头向一旁呆立的小二怒喝:“拿抹布啊!”
一番抢救之后,掌柜翻开前两页,轻舒了口气——只前几页被洇湿,把这几页重抄一遍替换一下就好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掌柜咕嘟了一句,抬头看了眼仍立在柜前的裴液,“怎么了,今天又有什么问题吗?”
“有,掌柜的。伱知道郑寿和徐谷在金秋武比上有什么仇怨吗?”裴液道,“我看这俩县的人好像不太对付。”
掌柜愣了一下:“你们这种武啊什么的我都不爱关注,不过”
他回想了一下:“郑寿和徐谷这俩关系不好吗?我怎么记得去年冬天那届,都说他们情同一家呢?”
“啊?”
“对!我没记错。”掌柜一拍大腿,“去年冬天徐谷所有过了三生的都上了龙门班,你想那不得是郑寿出的钱?徐谷那年有个女的很厉害,说是要夺魁的,往届魁首奖都是给剑修订做,那届还设了一套刀的。”
“那她最后夺魁了吗?”
“没吧,我记得魁首是个男的。”
“哦。”裴液点点头,谢过掌柜,上楼去了。
回到房中,裴液一边照常吸取龙血修炼,一边又把蝉雀剑取出来,就着问题又读了一遍。
雀部后两式给他的感觉确实仍是比不上清鸣,但还是要练了才知道——【清鸣】出手之前,他也不曾想到它的威力会如此出众。
一夜无话。
第二日裴液醒来,雨此时方停。
他走上明净了几个等级的街道,照常来到武馆。今日时辰比昨日还要早些,但西侧院中又已有了剑声,而武场角落里,张君雪也已经在倚墙喘气。
裴液不禁轻叹,每次和张鼎运聊过,他都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些努力太过,但只要早上一进武馆,就立刻又感觉到自己的逸怠。
抽出剑来,仍在清鸣两式上下工夫,半个时辰下来出剑倒是更加纯熟,但裴液自忖面对高压力的实战还是难以发挥。
直到用过早饭,早课开始。
二十几人依次安坐,和往日没什么不同,只有隔墙正对的三层小楼的窗户全部打开了,一个个方块黑洞洞整齐排列,想来是昨日雨水潮湿,今日须得通风。
“‘碧光’便是如此了。”青服细剑的女师傅将昨日所讲的内容收尾。
“然后我们简单谈几句‘玉影’。”女师傅看着台下二十多双眼睛一笑,“但这个就没有多少展示了,因为我也没学会。”
“碧光”是一种翠鸟的名字,“玉影”是另一种翠鸟的名字。
这种翠鸟体型更大、更修长,爪喙更为锋锐,翅膀也更加有力,它不止食用虫籽,甚至可以捕食鱼蛙。
因此“玉影”也不似“碧光”般轻灵优美,它美丽而危险,是更加俊利潇洒的剑术。
“这一篇剑在本代武比候选中,只有山门第二嫡传李缥青会使。”女师傅笑道,“所以大家也不必过多在意,因为若真的不幸碰到她,懂不懂这篇剑也没什么影响啦。”
女师傅沉吟了一下,抽出剑道:“虽然我没有学会其中真意,但剑招倒会一些,还是给大家看一看——谁想上台试试?”
裴液刚要动,肖丘已当先起身抱拳。
“好,就请肖少侠先来。”女师傅静立微笑道。
礼毕,肖丘拔剑而上。
剑招博弈,两人都不使真气,肖丘仍是招牌的至简至重,长剑骤然探出,如蛟龙出洞,女师傅袖如青云,绕起一个美妙的半球,灵剑一闪,自袖下探出,已在肖丘咽喉之上。
果然是美而险的一剑。
肖丘愣了一下,缓缓收回手中之剑。
休说追求至简至快便可破万法,你能想明白的道理,古往今来的撰剑人怎么会不懂,毋庸置疑,他们倾心设计的剑法,一定比你的一刺一挥要优秀。
至于返璞归真后的至简,那是另一层境界了。
肖丘叹服抱拳,但其实这不是他个人的失败,是在场所有人共同的无奈——最高妙的武功,只掌握在门派和朝廷手中。
“若和肖少侠真正打一场,我并不一定能胜。”女师傅笑道,“大家看到了,刚刚这一剑就是‘玉影’篇的第一式,对剑有造诣的同学,应该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出它和昨天‘碧光’的差异。”
裴液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却忽然听后面一个声音道:“这招用的不对。”
这话其实颇为冒昧,仿佛是踢馆的开场词,但语声却十分温柔,和声静气,听在耳中丝毫不觉冒犯。
裴液转过头,一个明眸皓齿,黑发如漆的青服少女在人群后面含笑而立。她面容十分好看,是很有灵气的长相,左眼眼角还绘了一小块奇异的青色眼妆,它顺着眼角的趋势延展出去,像是一片鸟翼的形状。
此时秋晨雨后,空气冷新如沁,少女的气质就正与这空气一致。
女师傅看着她,偏头温和一笑:“那就请师妹指教啦。”
少女从右边走上台前,她起步时裴液才发现她刚刚一直把一柄剑拄在身后。裴液坐在最外侧,这柄剑从身侧经过,碧鞘铜箍,包铁细雕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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