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哈哈。”裴液干干一笑,“明姑娘,这个,呃这本《崩雪》你瞧瞧,我有些地方没看懂。”
明绮伸手接过翻了一翻:“与我在西陇见的一样。这门剑几乎完全倚仗赋,没有什么可解的,以你而言,只要认认真真地多体悟几遍,便在心里了。”
她明净的眸子看着少年:“你读几遍了?”
“粗,粗读了一遍。”
明绮安静了一下:“若没有先自己认真读,就拿来问,是心浮气躁、练剑之忌。”
裴液心中一紧:“对,对不起。”
“伱《概论》是不是没有读完,才拿这个来搪塞。”
“快、快读完了。”
“从我离开到现在,约莫一月了。”女子沉默一下,“你拿书来,我问你。”
裴液下床蹬进靴子,到桌边把《概论》抽出,有些犹豫地递给了女子:“明姑娘,我这一个月比较忙。”
明绮翻了两页:“是祝高阳给你做的批注吗?”
“嗯。”
明绮翻了翻:“大体都很好,一些关于云琅剑的部分,过后我再帮你修补一番‘四辟之剑,先涅后清’,何解?”
裴液一怔:“《四辟》是白鹿宫的技击之术,‘涅’是黑土在水中,污滓的意思”
“不是要你解释字词。”
“”
“其中剑理,《概论》中还有两处提到了相似的剑,记得吗?”
“还有清微道教的《涤身剑》,还有,还有还颖
裴液窘迫地低下了头:“对不住,明姑娘,我还没有好好读完。”
明绮沉默了一下,她自然不生气,但确实认真:“裴液,我没有教过别人练剑,你是我教的第一个人,如果我要求的东西你不认真去做”
女子一时顿住,自课业她都最快最好地完成,并没有积累下如何对待坏学生的经验。
裴液倒先紧张了起来,有些头昏道:“我我要叫你师父吗?”
“那倒不用。”明绮微怔,“若你拜入云琅,也不是我的门下我还,不收徒的。”
“哦。”
“总之,后面我布置的任务,你得好好完成才行,不然剑道进境难免拖沓。”明绮轻声道,“在云琅山上,长辈们常常,每一份剑赋都弥足珍贵,得之而挥霍之人,最受不齿”
“没没!”裴液连忙解释,羞愧道,“明姑娘,我这一个月真的很忙没来得及读!”
“好,那后面多用用功就好了。”明绮颔首,“是你托我询问山的那件事吗?”
“一部分是,这件事现在还没有结束。”裴液想起昨夜阁中之事,心情又一时低下去,“对了明姑娘,我过会儿还要去州衙参加一个集议,回来咱们再聊吧我还有件事,想要求你。”
“我与你一起。”
“啊?”
————————————
巳时末。
州衙,内厅。
除去李蔚如外,当日四位宗师都已在坐,程霖、石簪雪依然分坐在无洞与安藏身边。
无洞另一侧又多了一位男子,他一身灰色长衫,清瘦安静,手腕缠着一条浅黑底淡银纹的细绶,低头捧着一个册计算着什么。
而今日除了这两位外,还有一人身边带了随坐。
裴液依然是挑角落坐下,但现在他再也不是毫不起眼了。一柄清透如冰的神剑被他平放膝上,以手按住,柔嫩的红和鬼丽的蓝生长其中,瞧来如妖如仙。
每个人都是第一次见过,但每个人心中都早有它的名字。
【斩心琉璃】
而那位闻名下的剑主就坐在一旁,一身简单的白衣,一头单束的黑发,正持笔在一本册上做着批注。
大约是雪和的比对,石簪雪也在这高云淡一样的神美面前失了颜色,她早知少年与这位剑主相识,但刚刚一同进来的一幕还是令她微微张眸——当日少年了,只是和明剑主几面之缘的交情。
如今却把琉璃按在手里。
除隋再华外,其他几人亦根本未料到这一幕。
作为道启会的牵头人,云琅山和仙人台一直保持着紧密信任的关系,女子游剑下,但见厄难,也从不吝啬出手。
无洞当然不会阻拦这样一位人物的与会,实际上明绮跟在少年旁边走进来时,在惊愕的寂静中,每个人心中都骤然一阵轻松。
局势似乎一下就安稳明朗下来,女子固然不受驱驰,但只要她在这座城,自己这边就已立于不败之地。
不过从另一个方面来布下的圈套似乎,从自己这边瓦解了。
“明剑主入城的时候有掩去身形吗?”无洞嘶哑道。
“没樱”明绮未答话,隋再华倒是先一笑,“云痕割,明羽洒雪,昨日深夜往上看的,往后都该认得《姑射心经》了。”
“那我想,这套子可以收起来了。”无洞道。
隋再华也轻叹一笑:“我也可以回府城了。”
“在那之前,有些事情要先向隋少卿问过,不过还是下面再谈吧。”无洞道,“当下,要请诸君不要忘记,我们还有另一个套子。”
安藏挑眉:“这个套子不收回来吗?”
其实这问题不必回答,只要瞧李蔚如那空空如也的位置,就已有答案了。
无洞面上皱纹牵了一下:“明剑主到来,隋大人真的离去,我们顺理成章地放弃这个圈套于是,另一边的饵就变得更加隐秘可信。”
他缓缓道:“如果之前我对欢死楼踩钩的把握只有四成,如今已有七成了。”
安藏蹙眉:“昨日窃阁之人若是欢死楼的,恐怕许多消息已在此人耳目之中了。”
“那是没办法的事情”
“不。”安藏道,“我是他若现在,就在这里呢?”
屋中一时安静。
“那他也什么都听不到。”无洞旁边的清瘦男子忽然开口,完这句话才想起来拱手一礼,“那个,我是少陇黑绶,蒲怀梦。”
“怀梦是台中很有赋的术士,昨夜我把事情交给了他。”无洞一伸手,“你。”
蒲怀梦低头看着手中册,念道:“隐匿、穿梭之术,百家皆有,但施术之后,离开当前空间的深度不同,则表现不同。总的来,离开所处空间越浅,越容易被查知,也更容易反过来对空间施加影响;离开得越深,则越隐秘,却也更难对当前空间反施手段——当足够深时,所见所闻都会变形。一般来,刺杀之术多是前者;藏匿之术则多偏后者。”
“如今明剑主就在这里,她是剑心通明,斩心琉璃又能见心,此处若真的有人,无论离开多深,都应可以被查知才对。”
安藏沉默了一下:“若深到极致呢?”
蒲怀梦一怔:“那就彻底离开帘前空间,没有任何联系,进入所谓之‘虚’中里,不过那样,他所见所感也会彻底变形,同样也不会知道我们在什么。”
安藏缓缓点头。
蒲怀梦翻了一页:“就无鹤检所言,我想昨夜那人不能突破三重阁的关键正在于‘密封’上,因为三重阁实际已将内外分割为两处空间,他若不能穿梭,正证明其手段是基于‘空间’展开的。”
“不过,能够彻底避过三位宗师耳目,还能使其他东西一同消失,这种术法我确实没有头绪。”
他合上册子:“那个这就是我的汇报。”
屋中诸人各自安静思考。
亲历昨夜之事的裴液早就在认真倾听努力理解,此时眉头一皱,偏头向旁边女子声道:“明姑娘,能使其他东西一同消失很稀奇吗,如果不能的话,那衣物武器怎么办?难道那些刺客,都是脱光了赤手空拳。”
明绮停了下笔,轻声道:“‘虚’可以‘彻底避过三位宗师耳目’,而其他大部分的隐匿之术‘能使其他东西一同消失’,这都是可以做到的。蒲黑绶是两样加起来,就没有这个道理了,因为‘联系’是相互的。”
“哦!”裴液点零头。
屋中安静了两息,隋再华道:“我也为无鹤检补充一句——昨夜之人,应当不属欢死楼。”
安藏看向他:“为何?”
“欢死楼八成没有这种法门。”隋再华道,“他们倒是有一门叫做‘彼岸宝筏’的传送之阵,但布置需要很长时间,用过后也会留下痕迹。”
安藏一皱眉:“所以隋大人是”
“吞日会。”隋再华轻轻一闭眼,“欢死楼到了这里,吞日会没道理不跟过来,而吞日会的动机是可以预测的——他们和欢死楼缠斗,显然是为了争夺那件古物,此时到了博望,正是蓉两生,亟需拿到足够可信的消息。”
“也正是他们,才不怕暴露在朝廷眼郑”隋再华睁开眼道,“这一回,吞日会的矛头也是对准欢死楼的,对付我们并没有收益,所以我们对欢死楼的埋伏可以进行下去。”
安藏点点头:“好。”
无洞继续道:“那么,隋大人须得真的离开,你我二人就要往那边盯紧些——明剑主。”
明绮刚刚将《概论》中的笔记修补完毕,合上册,抬头看去。
“能否请你夜时往城之东南靠一靠,欢死楼知你在裴液身旁,必不对他下手了,我们正可以暗度陈仓,放掉裴液这边,去那边张开口袋。”
明绮沉吟了一下:“裴液也是他们的目标之一,是吗?”
“是。”
女子轻轻点头:“那么我不会离开裴液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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