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闲小说 > 玄幻魔法 > 食仙主 > 第二百三十四章 埋星冢
    裴液让时间继续流动,但男子的身影依然静止在一烛摇曳的洞窟中,良久,他缓缓将这张纸条收入了袖中,提了下剑想要出去,但动了两下又再次静住,洞口透出的光将他半边沉默的脸照得雪亮。

    直到天色偏暗,一个脚步啪啪跑了过来,杨颜的脸从洞外探出来:“师兄你还真在这儿啊?今晚该你试剑了,大家都在剑场等着呢!”

    “哦。”孟离回过神来,“我这就过去。”

    “师兄你脸好白啊怎么啦?”

    “”孟离低头沉默地钻出洞窟,深深吸了口林中空气,“没什么。”

    裴液来到孟离院中,从书架上找出一份日历,对着年历缓缓翻了几页,按在了最近的一页节气上。

    四天之后,雨水。

    裴液走出院子,山路之上,男子挺拔的身影正摇摇晃晃地往山上走去。

    瞿周辅今日照常没有下山,孟离醉醺醺地提着一壶老酒,一路上他停了好几次,裴液三回怀疑他要返身回去,但终于男子还是立在了大殿门前,顿了一下,伸臂一推撞了进去。

    “师父!”孟离面红耳赤地叫道,空旷殿中,老人枯瘦的身影安静背坐着。

    “干什么?”瞿周辅回过头来,面色与往常一般无二,见他一身酒气的样子,眉头不耐烦地一皱。

    孟离跌跌撞撞地朝老人栽了上去,势头颇猛,但下一刻就被柔和的气劲托起。

    孟离站起来,有些不清醒地摇了摇头,牵扯老人袖子:“师父别坐着了,山下城里演空城计呢”

    “你自去看,莫来烦我。”

    “我已看完了”孟离含糊地比划着,“只见那孔明在长坂坡杀得昏天黑地斜刺里杀出一个肥头大耳的猪头,把耙子一举,像这样——司马老贼,受死!!”

    真气骤然波荡,孟离一掌风雷般推出,瞿周辅猝不及防中手肘一架,轻如薄纸的身体断线纸鸢般飞了出去,撞在了殿墙之上,踉跄了两下,勉强从容落地。

    “突然抽什么风!”瞿周辅喘了两下抬起一张怒容,“皮又痒了是不是?!”

    孟离怔怔立在原地,一句话说不出来。

    不必伪装,就是一幅酒被吓醒的样子。

    这一掌,他只用了一半功力。

    孟离心思重重地离开了大殿。

    在之后的许多天里,他在年纪大的一些外脉师叔伯之间旁敲侧击,在师父短暂离开的空隙间搜查空荡的大殿却始终找不到那所谓“星虫”的痕迹。

    他常常去藏书阁,裴液抽出那些他翻阅的书,多是各种异兽志怪。之后他离谷了,裴液坐在山口拨动着时间,足足十多天后,男子才再次从迷雾的边缘走进来,蓬头粗服,肩上还多了一道剑伤,手中握着一件小巧法器。

    小蛇一样的形状,上刻“抚生寻命”,在瞿周辅暂离大殿的一夜,男子迎风攀山,将这件法器放在了山顶。

    然而这件辛苦求得的法器也未能建丝毫之功。

    整个山顶似乎就是只有青铜与白岩,除此之外就是不息的寒风,根本没有任何体型足够的活物。

    孟离开始转向另两条线路——这异兽或者极小,或者寄于人体之内但任凭他竭尽心力四处求索,除了“师父确实在二十余年如一日地将真气送出去”这一事实不断获得确认外,他找不到其他任何的延伸。

    下一个节气他甚至在殿中陪了老人十二個时辰但时辰一过,老人再次虚弱了一层,迟钝得甚至没有觉察出他的试探。

    孟离这段时间几乎走投无路,裴液看着男子孤身做这一切时抿紧的嘴唇,大约明白其人此时的想法——师父若非被这什么“星虫”控制了心神,怎么会以身命相饲,又怎么会继续从两位爱徒中挑选下一份“口粮”?

    所以男子不敢询问,也不曾告诉任何人,人前他仍然是不着调的第一真传,孤身一人时则捧着微颤的手沉默。

    直到他再一次在那洞窟中有所发现,宛如一柄铁锤在面前堵死的黑墙上敲出了一束光。

    孟离没有忘记自己如何获得的第一份发现,这些天来他一有机会就去到那座洞窟,小心翼翼地整理着那些书籍。明显可以看出是被清理过的样子,但总还能找到些只言片语。只是大多都散碎得难以提炼,内容似是而非,直到十多天之后,他才又找到一本可堪一读的古旧残册。

    依然是那锋利的笔迹,然而潦草凌乱,草图、零笔、乱线,有时一连几页规整的演算,有时则是一团暴躁的乱墨这显然并非记录的册子,而是涂草之用。但也就是在这册子的末尾,主人写下了他耗费整整一本心力得出的结论。

    “山饮湖泄,人气引星,湖山剑门千百年来原来是生活在一座阵中。”

    其下是一副湖山之间的舆图,笔者用了十多页来详细拆解它,不知其人是如何生出这种奇谭般的想法,亦不知他花费了多久的考证勘察之功,总之在图解的最后,这不知姓名之人笔法笃定地把它归为了一座独一无二的上古奇阵。

    裴液立在孟离身旁,看着他合册静默良久,知道若无这本册子,不通阵道的男子永远不会往这个方面去想。

    于是从这一天开始,孟离开始一天天地泡在藏书阁中,从无开始研习阵道的基理,对着各本阵书一页页验证古册后面那副图解——所得只有精妙契合。

    然而古册的推断也仅仅到此为止了——它确实是一座阵,可是什么阵?功用是什么?“星虫”与“古阵”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却都环环缺失。

    也就是从这里开始,那本无字的蓝皮册子被摆在了男子的桌上,他开始用尽全力地去搜知这座古阵的面貌。

    裴液把手从蓝色封皮上拿开,看着这本几乎写满的厚厚册子,暂时停止了对时间的回溯。

    孟离把他一切的心血努力都汇集在了这里,理论上来讲只要翻阅此册就可以得知其人最后发现的“真相”。但裴液看不懂。

    阵道没有捷径,孟离当时耗费了多少时间和心力,裴液这时就得全盘照做。他显然没有这个时间,所以这时还是只能重新回到对男子经历的整理上。

    所幸孟离并不只是读与算,在每一个有所得的阶段,他都会在寂静的深夜捧着那本古册来到对应的地方,用所学的生疏手段演算勘察。

    但每一次真正有所获,还是凭因在洞窟中新发现的只言片语。

    “崖中游身,两日见尾;冬至在丁,夏至在癸。”

    湖山之中,“癸”位正是山口所在,裴液立在夏至此夜,男子举着一柄晦暗的灯,跃上了山口之上的险崖。

    湖山的山口就像一个真正的门庭,门户抬头的匾位有多竖滑,这道崖就有多险枯无聊,没有人会来这种地方,师兄弟二人也从来没对这一眼能望到底的所在产生兴趣。

    如今浓重的夜色里,四周只有高林枭叫空寂的回响,孟离一铲一铲地挖着自己演算出的地方,去土解石,终于在将近两丈之深的地方,一铲撞出了一声清亮的金铁。

    孟离屏住呼吸燃灯下看一片带着弧度的青铜露了出来。

    古重的、诡秘的繁纹,透着幽古的气息孟离在轻轻碰上它冰冷的躯体,疑心它其实比湖山剑门还要古老。

    孟离做了一切能做的勘察,而后掩盖了这里的痕迹。

    “冬不枯,夏不盈,湖为心,林为脉。”

    验证这条记录消耗了孟离更多的时间,弟子们常居之地,湖深十丈。他连续七个清晨潜入湖底,每次都把真气几乎消耗殆尽,终于在湖心正底刨出了一方圆盘形状的青铜之器。

    取不出,移不动,孟离用了许久勘测出了它的走向,正是通向树林,以树木之根为联通,而后接入山崖。

    在这一夜,孟离回到做好标记的山口崖上比对,裴液亦紧紧跟随——男子这些天的努力几乎把整个阵式摸出了框架,如果能够和崖上这最开始的发现对上,那么这阵的样貌就基本摆在了面前。

    但孟离拖着疲累的身躯攀上高崖,刨开浮土碎石后,整个人僵在了原地那巨大的青铜不见了。

    当日仅刨出一角就令孟离稳稳站住,若它是一截柱体,那依弧度来看几乎宽有小半个山崖,它是坚实地埋在崖中,坚土巨石几乎把它铸在那里。

    也正因如此孟离甚至无法掘出它的全貌如今就这样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孟离跳下去,安静地看着底部留下的巨大孔洞,一句话说不出来。

    “有蓄无出,千年无声,世上没有这样的阵法,也找不到旧有的记载,铜刻上有三个古字,想必是其名号,那就叫【埋星冢】吧。至于上面所说的东西,我便称它为‘星虫’。”

    一页页的演算、一本本的翻阅中,在时间的流逝中,孟离最终还是以这些只言片语为骨,拼凑了出这座湖山令人毛骨悚然的全貌。

    星虫抱冢。

    奇宏诡美的阵道设计,大殿之后,谁也无法踏足的高崖山巅,就是那座冢殿,但守卫它的并不是湖山剑门,而是这座与天地相合的环阵。

    青铜蟒躯,埋于山崖,它环抱着【埋星冢】,就像蛇环绕着一枚果,以人之真气为引,接引漫天星光为血,残字中说它“崖中游身”,因为它就是这样一座活着的古阵。

    湖山门人,只是维护它运行的养料。

    即便浸淫阵道尚短,所学浅薄,孟离也知道这是何等惊人的阵术,必是古先贤的沥血之作,要铸就它,一定要倾尽半城之资物。

    那么,这样一座阵在这里隐蔽地运转千年是为了什么呢?

    裴液想着和此时的孟离同样的问题,来到了第三天的青铜殿中。

    已经是又一年的春末了,瞿周辅的身体越发孱弱,孟离终于决定抱着这一切去询问师父。

    第一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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