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
酒井太太侧过头。
“就是那个提高班,我之前在德威的学生作品展示走廊,看到一个姐姐的作品,她画的画……我觉得还蛮认真的。妈妈你招她好不好。”
酒井胜子斟酌着语气。
“胜子”
酒井太太从躺椅上坐了起来,眯起了眼睛。
胜子口中的鬼话,
贵妇人是一个字都不相信的。
知女莫如母。
有些女高中生撒起谎来就像是吃饭喝水,但她的女儿胜子明显属于那种不太会说谎话的乖孩子类型。
头低的羞答答的,额头间细软的刘海下眼神飘忽,指尖掐在一起,脸上浮现出不自然的红色。
就差把“妈妈,我说的是假话”这行字写到脸上了。
再说了……
画的很认真
这是什么扯淡的说法。
艺术要的不是认真,或者说,不仅仅是认真。
艺术要的是天赋,要的是杰出,要的是让人心中一动的闪光点。
装修公司的油漆工老师傅们刷墙也刷的很认真努力的好不好。
可惜,他们却大概率是成不了艺术家的。
这话听起来有点傲慢,但在酒井太太的世界观中,从事艺术从来都是少数有天赋者的特权。
认真对于酒井太太的标准来说,只能算是学绘画的底线,甚至连最基础的及格线都算不上。
这个理由实在是太可笑了。
“是谁你在学校里新结交到的朋友么是她要求你这么做的。”
酒井太太耐着性子问道。
她有点生气。
酒井太太不是生自己女儿的气,而是生那个指使胜子这么做的心机婊女生的气。
艺术圈子讲究人脉,
各种利益往来是避免不了的。
尤其是在东瀛这种人情社会,托关系走门路想要让她收个学生之类的事情酒井太太更是见的多了。
就连她的丈夫酒井一成教授的画室里,也会偶尔会有几个政治华族或者名古屋本地大企业家的子侄晚辈什么的被送来镀镀金。
可女儿永远是母亲的宝贝。
胜子更是一个心思相对清纯干净的孩子,酒井太太有点担心自己的女儿被人给利用了。
“不,我和她没什么来往,她叫莫娜珊德努。”
莫娜
酒井太太愕然了两秒钟。
她从躺椅上走了下来,手搭在胜子的肩膀上,不让她避开自己的眼神。
“胜子,伱和妈妈说实话,是顾为经那个混蛋小子拜托你的对吧。”酒井太太直视着女儿的双眼,冷冷的问道。
酒井胜子不成功的谎言被戳破。
在母亲的逼视下,她只得慌乱的点头。
“您生气了求你了,妈妈。”
女孩小心的望着酒井太太阴晴不定的脸色,可怜巴巴的请求。
“还好吧。”
出乎酒井胜子的意料。
自己的母亲似乎并没有发脾气的意思,贵妇人只是冷笑了两声。
“还真是个念旧情的人呢。”
酒井太太语气隐含嘲讽。
心中不爽归不爽,她却也没那么生气。
酒井太太比自己还没有踏入社会的女儿胜子要看的更远。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价值,
原本的仰光穷学生顾为经在酒井太太的眼中,连给小松太郎提鞋都不配。
可谁让她的女儿心中喜欢呢
酒井太太的眼神落在一边的画框上。
不仅自己的丈夫这么看好他,长时间的接触下来,连她都要承认,这是一个很有成为大画家潜力的年轻人。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不至于。
但酒井太太捏着鼻子也认了一点,这个小子虽然比不上小松能带给她女儿的资源,可倒也并不是完全配不上自己的女儿。
这种时候她的心思也就多了些。
酒井太太不想让女儿难做。
更重要的是,她觉得这件事其实仔细想想也蛮有趣的。
顾为经拜托自己女儿为青梅竹马的莫娜要一个提高班的名额。
固然酒井太太从来不觉得这个本地小姑娘会是她女儿胜子的对手啥的,可是,如果她答应了这个要求。
想必,
那个珊德努小姐将来会很难在胜子面前,抬头做人吧。
酒井太太心中玩味。
……
奥地利,
格利兹新艺术中心,热闹的美术馆中人来人往。
未来的两个月后,这座造型酷似外星飞船的美术馆将成为一年一度的欧洲艺术年会今年的举办地。
这是属于艺术界的超级碗。
格洛德里希特、曹轩、达明赫斯特……
目前旅居在欧洲的世界上最杰出、最富有的艺术家们都将在这里齐聚一堂。
为了筹备这次年会的召开,格利兹新艺术中心特地从世界各地的知名美术馆中借调来了这些大师艺术家的作品,举办了一个现代美术展特展。
此时,
一个漂亮的有些惊心动魄的女孩子,正坐在轮椅上,对着一幅203年特纳水彩
奖得主naomitydeman的冷寂风格的黑白风景水彩临摹。
似乎是怕打扰到了她作画,又似乎是单纯的被她希腊雕塑式的美所震慑。
她身边方圆几米的范围内,形成了一个安静的场域。
所有靠近的游客都悄悄的放轻了脚步。
无数人悄悄的欣赏着她的侧脸,却无人有勇气上前搭讪。
“youremindmeofoscarilde’sfamoussaying:‘youcanneverbeovereducatedoroverdressedyouarejustrightithboth”
终于,有勇敢的人出现了。
金发碧眼的俊美年轻人走到女孩的身边,用英语赞叹的说道:“这种诺米塔德曼冷系风格的水彩画,不是谁都懂的欣赏的。”
安娜连头也没有抬。
她只是轻轻伸出手掌,朝着艺术馆展厅出口的方向做了个离开的手势,表示自己无意和这个文艺青年认识。
“我很欣赏你的眼光。但是小姐,恕我直言,你似乎不是很懂临摹。这位画家的笔触风格要更加随兴一些,你的用笔太僵硬了。这里的多色变晕染处理……”
俊美的青年似乎很了解女孩正在临摹的艺术家绘画风格。
他随手拿起一边女孩放在小桌上的备用狼毫水彩笔,在颜料盘上沾了点黑色的颜料,就要往画板上点去。
“请您离我的画远一点。”
笔尖还没有接触到画纸,就被女孩用手背挡开了。
安娜皱着眉头望了一边的青年一眼,不开心的放下了画笔。
她知道自己的绘画天赋确实有限。
所以她每次临摹名家的作品,更多的是享受这种和大师精神沟通的过程。
至于画的好坏,并不是关键。
安娜有艺术洁癖,最讨厌某些自作多情的家伙在她的作品乱涂乱画。
“……呃……”
这下轮到金发青年尴尬了。
作为一名小有名气的青年水彩画家。他向来觉得自己勾搭这种绘画水平一般的文艺女孩上床信手拈来。
没想到在这个漂亮到生平仅见的小姐姐面前,他却吃了瘪。
没见识的小妞,你知道我一幅画能卖好几千欧元么
他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安娜已经不再搭理他,女孩似乎感受到了衣服中传来的震动,她从米色的风衣口袋里掏出手机,开始回复消息。
“先生,请您离开这里。”
伊莲娜庄园的管家幽灵似的从展馆的角落中出现,拍了拍青年的肩头。
“小姐现在不希望有人打扰,请您跟我们出去好么。”
管家抖了抖深色正装外套的领子,和善的微笑。
青年有些下不来台。
“你是她的父亲嘛,别这么古板嘛。而且这里可是公共场合,我愿意呆哪就呆在哪,你有什么权利……”
他话才说到一半,整个人就怔住了。
因为青年看见了这位银发的老先生整理衣服间,正装外套腋下转瞬即逝露出的黑色背带。
他是美国人,认出了那是一个隐蔽枪套。
青年立刻意识到了不对。
就算是在枪支极度泛滥的北美,“隐蔽持枪证”也是最最难搞的持枪证书,而在欧洲,这已经不是难不难的问题了。
只有少数便衣警察、军情局特工、高官政要身边的安保人员,才有资格用这种西装外套腋下隐藏式枪带来持有武器。
更不用说这里是安检分外严格的美术馆了。
现在想来,
虽说欧洲美术馆并不禁止美术爱好者随意临摹,但这种人流量较大的特别展,想要现场画画却一般是需要特别许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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