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如梭,东升西落。天气有风云晴雨之变,扶摇山上的景色,却还是那样静谧优美。忽然,山顶平台上有一道身影,越过护栏,飞纵而出。悬崖外,云海翻涌,雾气浓郁,无常无定,变化万端。那道身影在云雾上空盘旋,手上延伸出一条狭长的银色刀光,骤然闪烁,来回扫切。方圆三十丈内的大片云雾,似乎骤然定格,被切割成棋盘一样的形状,上百条刀痕纵横交错,方方正正。不定型的云雾,也被刀气禁锢,一时间竟然无法流动。那道身影飞回护栏之内,手上的银光散去,掌按栏杆,徐徐吐气。呼!!!这一口气,绵长如水,疾劲如箭,射入棋盘似的云雾之间,扰乱了前方五六尺范围内的云气方格。随即,两侧和更远处的刀痕才淡化瓦解,云雾又重新涌动,连接在一起。“三年了!”孟昭宣拍着栏杆,哈哈笑道,“想不到,我居然还能有这样无所顾忌,只为一时儿戏,就全力出手的日子。”苏寒山从后面走来:“你现在已经完成一节尾椎的淬炼,可惜,以你的情况,也没办法再回头追求气海极境,倒是用不出凝光革气的手段,否则到了战场上,一定更加快意。”孟昭宣笑道:“当年我跟塔察儿交换过功法,之前体内刀气过盛,作战时用不了别的功夫,现在却可圆融如意,兼运多种功法,真到了战场上,阴符刀杀敌,通感法续战,已经足够痛快挥洒了。”“不过,等我回到边境时,给将士们带去的最大礼物,还不只是一个痊愈的元帅,而是你的那套阵法。”苏寒山道:“六韬风云阵?那东西要气海大成以上……嗯,差不多就是一流高手的水准,学起来才比较顺利,伱军中有多少那样的人物?”“不不不。”孟昭宣连连摇头,“这六韬风云阵,能用六个一流高手钳制宗师,固然高明,但其实在我看来,它最大的奥妙,在这种十人以内的作战上,根本凸显不出来。”“这里面分明蕴含着兵家战阵的无上玄机,至少要六百人才可窥一斑,六千人,六万人,也绝不嫌多。”他感叹道,“我从前将奇门术数用在军阵之上,从无人能以同等兵力与我相抗衡,也常常因此而自得,但看了你那套阵法之后,仔细揣摩,才感觉我真是井底之蛙。”“那套阵法,可谓让我看到了兵阵上的一片全新天地。”苏寒山诧异道:“有这么厉害?”尹康练了六韬心法那么多年,也没看出来他在战阵指挥上有什么高明之处。但西极不周宫是前朝国教,在七百年前,曾辅助秦帝英襄,扫平中古末年的乱世诸国,一统天下,号称“铁骑连云,战阵无双”。六韬心法或许真藏了什么战阵奥秘,只是尹康没有领略到。苏寒山想到这里,不禁觉得有些可惜。这二十天里,他跟张叔微、孟昭宣等人合作探讨功法。他本人来自一个武道昌盛的大世界,张叔微身为神医,多年潜心钻研,又早跟他有过交流。相比之下,孟昭宣从前分心许多事情,在这方面的研究应该最为薄弱,没想到,大家真讨论起来的时候,孟昭宣总能提出视角更高远的意见,切中要害,使苏寒山都联想到自身修行中的关隘。这样的心境资质,倘若也在大楚王朝那边,研习过更加完善的武道体系,成就绝对远超现在的水准。“你在个人武道上的天资实属我平生仅见,心性坚韧专一,勇猛精进,但在奇门兵阵上没什么根底,自然领略不到那套阵法的深层意趣。”孟昭宣从怀里摸出一本小册子,说道,“这本《蚁字金书》,材质难得,字小如蚁,在小陈的寻龙剑派中,是专用于记录风水阵术精髓的册子,前几个月,我问他要了一本空白的,把自己对阵术的见解也都编写了上去。”“你要是有兴趣的话,以后也可以看看。”苏寒山接过那本册子,笑了起来:“巧了,我也有本书要送给你们的。”他从自己怀里掏出一本线装的书册,手腕抖了抖,书页哗啦啦作响。“咱们讨论了这么久的武学,你们大概也有察觉,我老家那边对武道的见解,是非常高明的。”“脱胎换骨之道在我家那边,被称之为天梯境界,就是专指淬炼脊椎这条路,脊椎完成之后,才延伸蜕变身体的其他部位,那个过程也就被称为真形境界。”“后面还有不少境界,我把我知道的都记录了一下,希望能帮你们指出一个大方向吧。”<
/br>大楚王朝的武道,据说共有十大境界,不过,关于后面那几个大境界,在松鹤武馆的武学典籍之中,仅有只言片语。苏寒山看过的那些杂谈、游记、古神人传记、秘境见闻录等,倒是有不少作者,会在最强的几个境界上,大书特书,但可信性存疑,也不会去提具体的修炼路数。他真正知道大体修炼方针的,也就只有前五个大境界。气海、天梯、真形、玄胎、神府。用最简单的话来说,气海养脉炼气,天梯淬炼脊椎,真形蜕变全身,玄胎是要塑造出一个稳定的、可以高效率吸收外界元气的纯能量器官,神府则是要凝炼武道元神。当然,苏寒山写满了一本书的内容,不会是这么简略的东西,而是把他对于每个境界的有限认知,全都详细的写了进去。孟昭宣虽然之前走岔了路,但其实换算一下,也约等于天梯境界的巅峰了。现在他解决了功法上的弊端,很快就可能彻底踏入“真形”的范围。往后几十年里,他必然是需要探索更高境界的,这本册子无疑能给他省去大量试错的时间。孟昭宣也没想到自己送出一本阵法心得,又换回一本书来,失笑之间,忽然脸色微动:“送给‘我们’,听着怎么有点像是临别赠礼?”“就那个意思。”苏寒山走到栏杆边缘,透过云雾,遥望远处宫城、闹市的轮廓,“我今天就要回家了,包裹都准备好了,留给他们的道别信,也都送到他们房间里了。”“大家都是习武之人,爽快磊落,手头上又都有事要忙,也不用特地聚起来,搞什么当面送别。”李秋眠待在皇宫里还没回来,张叔微给他送了好几批需要定时解毒的药丸过去,看那个量,估计也不是要给皇帝一个人吃。陈守之和沈巍然伤得很重,毕竟也需要药王院的人照看。扶摇山跟官府紧密合作,吞并旷古堂的产业,最近更是忙得如火如荼,上上下下,本来管事儿不管事儿的,都活动了起来。连伤还没好利索的司徒中夏他们,都不常能待在总坛。对他们来说,这只是家国复兴的间奏,吞并掉旷古堂之后,粮草军备彻底充足,边境大军,也将同步接收豫州故土。而对苏寒山来说,这已经是他在这个世界的尾声了。“这么说,现在除了你,反而只有我是最闲的。”孟昭宣前天刚完成淬炼尾椎的事情,昨天还在适应调养,确实还没有什么事分派到他身上。“既然如此,我们去城里逛逛吧。”孟昭宣环顾四方,提议道,“你到了临安城这么久,要么练功,要么作战,还没有好好出去游玩过吧,今天趁这个机会,我去带你看看临安的风景名胜,尝尝最受赞誉的几间食肆。”苏寒山本来就有这个想法,一拍即合:“好啊,我回去拿下包裹。”他说是去拿包裹,其实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手上也没提什么包袱,只是整个人看起来更高更壮了一些,披了一件显得极为厚实的外袍。孟昭宣一眼就看出原因,却也只当是年轻人的特殊癖好,淡笑不语。原来这件袍子,内部缝了很多口袋,塞满了秘籍、药方、丹药和金叶子。淬炼身体各个部位的秘诀,苏寒山早就记熟了,但那些都属于是内功,而他这件袍子里面携带的秘籍,有很多是在招式上别出心裁的武林绝技。如果真能成功带回去的话,就算自己不练,给武馆里的同门修炼也是好的。药方是张叔微整理出来的,对习武之人最有用的一些方子,苏寒山也背了一遍,才收起来。成品丹药和金叶子,则是来自扶摇山最近的缴获。就这么一件外袍,重量接近三十斤。好在外面的人也不熟悉苏寒山的身形,最多觉得这年轻人长得挺壮,不会过多侧目。孟昭宣做向导,带着他下了扶摇山,顺水而行,四处游玩。临安会被选为皇城,正是因为历史上素有渊源,地理水文,得天独厚,许多名胜古迹,可以上溯至汉唐之时。正所谓,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他们两个闲游到日暮时分,西方暖阳,悬挂山间,满天灿烂霞光。苏寒山看了看手腕上的印记,估摸着再有片刻,时辰也快到了,就提
起找家酒楼,吃点东西。孟昭宣正准备挑选一家,忽然听到右前方有间酒馆里面,传出一阵哄闹的声音,隐隐夹杂着“孟元帅”的字眼。各方宗师齐聚庄园的那一战,足足有数千人参战,又牵连左相等人的府邸,动静闹得实在是太大。就算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天,依然是整个临安城里,人们最津津乐道的一件事情。酒馆交谈,提及孟元帅,实在不足为奇。但苏寒山凝神一听,发现里面似乎在谈论别的事情,心中有些好奇:“就那家吧。”两人进门之后,终于明白众人哄闹的原因。原来这酒馆大堂里面,居然有人摆出一张香艳的屏风。屏风上画的,似乎是一座宫廷中的景象,诸多女子头戴金钗,身穿锦缎,衣衫不整,旁边另有一群身着盔甲、腰配长刀的军汉。“……大半个月前那场火,把我家的墙都给烧黑了半边,金国的蛮子灭国之后还这么嚣张,实在是丧尽天良,可以想象,当年我们的先人所遭受的欺辱了。”只见一个两颊酡红、明显已经喝醉的富家翁,站在那屏风旁边大声说道,“但正所谓善恶有报,天道好还,孟元帅灭金的时候,杀的那些王公贵族人头滚滚,连那些皇后嫔妃,都要被咱们大宋的军爷享用。”“我这面屏风,就是前两天一位奇人,跟我一起痛骂金国,同仇敌忾,看我有缘,只收了三百金,赠予我的。”“屏风上的图画,是当初随军的画师描绘下来的,孟元帅率人攻入金国皇帝后宫中的场景。”醉汉在那里指指点点,“你们看啊,这就是金国皇后,这个是贵妃,这个是公主……”大堂里的人哄笑不已,有几个泼皮闲汉,更是叫道:“想必皇后一定是归了孟元帅了,不知道贵妃公主们,有没有分润给小兵。”“废话,就算没有贵妃公主享用,金国都城里面那么多大户人家的妙人儿,也够军爷们分润了,还有大把的金银,大群的牛羊啊。”有人眼尖,瞧见那屏风图画旁边,还绣了许多唱词,便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苏寒山脸色微妙,看了看旁边的大元帅。“我岂会纵容部下胡乱烧杀抢掠?那不就跟敌国蛮子一个德性了吗,即使诛拿敌国官员,抄家收产,也是要讲究章程的。”孟昭宣哭笑不得,低声说道,“再说当初,金国后宫嫔妃基本都遗留在汴京,而我们一路追赶金国皇帝直至蔡州城下,我根本就没进过他们的宫廷。”“我看那几句唱词,也绝非军中画师的笔触,更似是那些投了蒙古的儒生弄出来的东西。”他正说到这里,众人中也有年轻书生大喊起来。那人辩解的几句话,跟孟昭宣的解释颇为贴切。苏寒山多看了两眼,笑道:“看来,临安城市井间的明眼人,也不少。”“……所以说,你拿出这种东西来,根本就是在玷污孟元帅的名声。”那书生并未喝酒,却也抗辩得脸红脖子粗,慷慨激昂的说道,“孟元帅那是何等样人,那是亚圣孟子的后裔,继承孔孟圣人的道德秉性,文采荣光,所以才能百战百胜。”“你们就算不相信孟元帅,也不该质疑孟子后裔的高洁吧!”苏寒山顿时无语。“我都不知道,原来我是孟子后裔。”孟昭宣叹笑一声,“任重而道远啊。”宋朝的风气,实在是重文轻武到了极点,除了皇帝宦官的胡作非为之外,成名儒士误国之举,也比比皆是。北宋的时候,就算是苏轼那种真正会为民间做出政绩的大文豪,也极为轻视武将,对历史上的卫青等人,都斥为佞臣,言辞刻薄至极。南宋之后,文人中涌现许多亲眼经历过战争离乱的人,倒是使文坛风气为之一清,但流毒无穷,仍未根治。孟昭宣这些年治政四方,在军中教人习字,建立了许多书院,正是希望文武并重,培养出治军的人才,并取代那些腐儒的刀笔。苏寒山说道:“反正枪杆子抓在你手里,朝政抓在李秋眠他们手里,这一点小毛病,倒也不必在意。”“我不是在意他们的毛病,我是惋惜,他们本来都是能做出事业的人,像这个人,引经据典,能言善辩,独对众人,胆色不改,放到合适的位置,也足可为百姓仗义执言,或理清地方帐目,制衡豪强。”孟昭宣感慨道,“要团结一切可团结的人,才能外驱强敌,内兴民生,早日重现汉唐盛世之风。”“可惜,像他们这样的人,需要有合适的人去驾驭才行,否则也就只是朽木臭笔,我和李秋眠在这方面,偏偏都不
算擅长。”他顿了顿,悠悠道,“皇帝当年勤政的时候,倒是能把这些人用得如臂使指,可惜了。”现在李秋眠他们虽然能够掌控皇帝,甚至能够把下一任皇帝纳入计划,但是要想让皇帝自愿尽心尽力,主动用上自己的才干手腕,那也是不太可能的。苏寒山若有所思,突然笑道:“那我临走之前,再帮你们一把。”孟昭宣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苏寒山身影一闪,直奔宫城之中。皇宫内,皇帝揽着自己的妃子,坐在寢殿里面发呆。服下毒药的不只是他一个人,他身边的贵妃,用惯了的那些太监、心腹护卫,也全都被下了毒。现在他是彻彻底底断了反抗的念头了,不过,他想想,自己今年也已经年过四十。当皇帝的,能活到半百都算是长寿的了,就这么混混,再混个十年八年的,倒也不错。反正明面上,在那帮人能培养出一个新皇帝来的时候,还不至于断了自己的享受。皇帝还是相信,孟、范等人,愿意给自己这点旧情的。但是想如最近几年一样,动不动利用国库,搞什么功德寺、建园林,肯定是不行了,朝政又不需要自己去管,总觉得闲得过头了。算了,明天还是去找几位禅师、道长进宫,谈禅论道,讲讲神仙逸事吧。宫殿侧面大窗的天光已经暗淡下来,皇帝也懒得让宫人点灯,就准备搂着贵妃躺下。倏然,宫门处金光一闪,奇风卷动,使宫门自行闭合,耀眼的光华照在了皇帝脸上。皇帝抬手遮了一下,眯眼看去,贵妃吓得瑟缩在旁。只见苏寒山乌发飘扬,衣袍翻飞,悬浮在半空,通体放出金光,脸上带着一种似乎慈悯,又似失望的眼神,瞧着皇帝。“先生又来了!”皇帝连忙起身,心中暗骂,脸上倒是恭恭敬敬。“唉!”空中飘下了一声悠长的叹息,金光流转,似乎映照出龙虎仙鹤的仪态,祥云团团,盘绕周边。皇帝的脸色变得有些疑惑,听说宗师的武功是能放光的,但董宋臣当初也弄不出这么奇妙的场景。再说了,这人突然跑到宫里来,不会就为了让他看这些把戏吧?苏寒山运转内力,回忆着前世的特效画面,给自己弄出一些没什么破坏力,但足够唬人的场面来。他的内力灵变,可不是此界正常宗师所能比拟的,很快,祥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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