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我爹欠了赌债,他自己跳河得了解脱,可这债却留给了我和我娘,可怜我娘这般大年纪了还得浆洗做工。”张掌柜老泪纵横,紧绷了一日,眼下也卸下了最后一层防备。
“原本日子就这么过也能过下去,但半月前我娘打水时掉进了水井里,虽捡回了一条命,但得日日用汤药吊着才能喘气。”
“令堂现在身在何处?”
“在药馆里住着,我是没法子了,才动了歪心思,今日……”张掌柜噎了噎,把天时地利人和这句话咽了回去,“是我被猪油蒙了心,我杀了柳梦,我愿意为她偿命!但还请推官大人救我娘一命!”
“你让我如何救她?我替你掏了治病买药的银子?”
张掌柜摇了摇头。
“推官大人问我为何不窃金库里的银子,为何到了眼下这般地步吉庆钱庄东家都不现身?因为这吉庆钱庄的东家,叫蔡有生。”
楚昭云和段景曜不明所以,反倒是一旁的张为皱了皱眉,问道:“你说蔡有生?”
“正是。”
“蔡有生是何人?”楚昭云问道。
一想到蔡有生,张为眼里闪过厌恶之情,解释着:“十年前,青州有几家赌坊,专做赌局引人上钩,待上钩之人还不上银钱他们又逼迫百姓以屋宅相抵,更有甚者,赌坊之人每每以砍掉人的一只胳膊作为威胁,可谓是恶贯满盈!这几家赌坊的背后之人,就叫蔡有生。但早在十年前,范知州
要料理他之时,他便吓得在自家池子中溺死了。”
“他没有死。蔡有生知道范知州是铁了心要收拾他,他便假死又以蔡家旁支的身份活了下来,关了赌坊,他又开了钱庄。我爹就是欠了他的银子……蔡有生知道我娘在哪个府做工,就算在医馆,他也找得到人,若是我拿了钱庄里的银子,我娘才是真的活不成了……我万万不敢动钱庄里的银子……这么多年,我被逼为他做事,该给的月俸也是直接填了我爹欠下的窟窿……他今日不敢现身,正是怕衙门还有人能认出他来……”
张掌柜语无伦次,但几人都听懂了。
张为犯了难,谁能想到这蔡有生竟然还活着。
顿了顿,张为问道:“他只是开了钱庄?可还又做了其他伤天害理的事?”
“没有,钱庄做的也是正经买卖。许是他真的怕了……”
张为眉头皱得更紧了,这般说的话,蔡有生也改过自新有十年之久了,究竟要不要重提旧事惩治他?
罢了,还是回禀了范知州再议!
“楚推官,此事我会如实告知范知州。”
“嗯。张掌柜,你接着说。”
“推官大人,我杀柳梦,该我来为她偿命!大人能不能帮我把这些年做工的银子讨回来?我娘需要银子买药……那些银子,虽说是我爹欠蔡有生的,可说到底,那也是蔡有生做的局下的饵……若是推官大人帮我去讨要,蔡有生必不敢重提旧事,兴
许就给我这银子了……就让我用我的死,来换一个一刀两断,换我娘和这些前尘往事一刀两断……”
张掌柜毫无隐瞒,将自己心里的小算盘明明白白地算给在场诸位听。
楚昭云心中疑惑已解,无论是杀人动机还是行凶过程,算是交代清楚了。
如此,此案真相大白。
“我可一试,不是为你,只是为了你娘。”
一个可怜的女子,丈夫欠下赌债一死得了解脱,她却一直以微薄之力还着银子。
可厄运还是降临在了坚强的她身上,浆洗做工却掉进了井里。
不知眼下被病痛折磨的她,是否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或者说,若是她知道儿子为了她杀了人,她还会一如既往的坚强吗?
楚昭云叹了口气。
但愿张掌柜的母亲真能同前尘往事一刀两断。
也但愿门口站着的那人能同自己的执念一刀两断。
楚昭云收回了视线,看向张为:“带他回衙门定罪吧,明日整理好了验状和验尸格目,便可呈给范知州了。”
“我押人回衙门,今日本是休沐,辛苦楚大人和段……大人了。”
“哪里的话,张大人亦是在这守了一日,你我是同僚,无需这般客套。”
“我先带人回去了。”张为听了楚昭云的话,只觉得心里暖呼呼。他看了眼张掌柜,见张掌柜已经没了抵抗的心思,便自己领着他往衙门走。
方茂茂将今日记下来的厚厚的供词叠了叠,认真说道:“我今夜一
定把验状和验尸格目整理出来,大人放心。”
“不急,先一起去吃个宵夜吧。”
闻言,段景曜看向楚昭云,挑眉用眼神询问道: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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