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知府要关津税?
顾正臣端坐在马背上,审视着周豫,冷笑道:“你确定找我讨要的是关津税?”
周豫拍着胸脯:“自然!还有那天晚上是哪个抽了我鞭子,这笔账今儿一并算了!”
顾正臣勒着躁动的马匹,对周豫说:“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关津税?”
周豫眨了眨眼。
自己在这万安桥收了好几年的税了,逢人过往就收一笔,怎么可能不知道什么是关津税,自然是过关过河过要地的路费。
顾正臣动了动手中的马鞭:“看来你根本就不懂,我告诉你,商税包括三种,禁榷,市肆税与关津税。所谓禁榷,指的是朝廷专卖,如盐。所谓市肆税,便是买卖交易税。而关津税,则指的是货物通过税。百姓也好,商人也罢,但凡路人过桥,随行没有携带售卖货物,自然是不需要缴税。”
“你逢人便口口声声要关津税,以为关津税便是过路费,知道的人不仅骂你,还会嘲笑你什么都不懂。小子,回去多看看书,将事情弄明白了再出来打劫,也能显得不那么丢人。”
周豫目瞪口呆,转而恼羞成怒:“老子才不管什么禁榷关津,不给钱就别想过去!”
顾正臣呵呵笑了笑,问:“关津税属于商税,商税是课税司负责来征收。你难道不知道课税司大使周农因为胡乱收税已经被关在了地牢了,你还敢在这里收税?”
周豫有些错愕。
周农自己还是知道的,税课司大使,一起喝过酒,赏过月。没这家伙的帮衬,自己也不可能在万安桥收税。
不过最近一段时日,确实不见周农邀请自己,难不成当真被关了起来?
更早一些,自己的二舅子泉州卫指挥佥事周渊还派人告诉自己要小心行事,打听下府衙动静,若苗头不对则赶紧撤走。
自己派人打探过,顾正臣已经没了印信,管不了事,整日吊儿郎当走来走去,听说还喜欢吃鸡蛋,去城外百姓家特意买鸡蛋,丫的,这知府该不会买回去滚蛋玩吧。
“你说的是真的?”
周豫问道,这些人可是府衙的人。
顾正臣微微点头:“没错,我甚至可以带你去府衙去见一见周农,问一问他有没有将你交代出去。你也应该听说了,顾知府打人板子很厉害。”
周豫眼神一亮:“你是狱房的人?不对,那姓顾的再厉害也终归没了印信,做不了主,那周农可是与秦同知有些关系。”
顾正臣呵呵一笑:“那周农就是被秦信亲手关进去的,当然,顾知府充当了讼师。你若不想去府衙,权当我没说过。”
“去!”
周豫直接答应。
如果周农真的被关了起来,作为曾经的酒肉兄弟,即使不出面营救,也应该让他安心上路不是,他的妻子就是我的妻子,他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他爹娘,哦,他已经没爹娘了。
总而言之,要照顾好他身后的一切。
周豫并不担心去府衙有什么危险,秦信、吴康还不敢动自己,谁不知道自己背后是泉州卫指挥佥事周渊?
周豫没任何犹豫,竟也不讨要钱财,也不追究挨了一鞭子的事了,让人去找两匹马来,然后带了一个随从,便跟着顾正臣过了万安桥。
秦松、张培感觉有些恍惚,见过蠢的,没见过如此蠢的,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嘿嘿,嘿嘿嘿。”
周豫一路上只顾着笑,嘴里还时不时流淌出口水,似乎眼馋什么。
顾正臣不管这些,直奔晋江城而去。
一个时辰后,顾正臣带人入了晋江城,直奔府衙。
赵三七听到消息,出府衙行礼,喊了声:“府尊。”
站在府衙门口的周豫有些懵,愣愣地看向顾正臣:“你,你是……”
“哦,我就是那个姓顾的。我说过,带你去见见周农,三七,将他和周农关一起吧。”
顾正臣抬了抬眉头。
周豫抬手打了自己一巴掌,感觉到火辣辣的疼,这才颤抖起来,指着顾正臣,重复着:“你,你……”
顾正臣没理会送上门的周豫,这家伙就是个不重要的小角色,依仗着周渊,与府衙课税司合作敛钱罢了。
现在周渊的脑袋都挂起来了,你还嚣张?
顾正臣疾步进入二堂,晋江知县杨琇见顾正臣回来,连忙起身,从桌案后走出来行礼:“下官杨琇见过顾知府。”
顾正臣上前一步,搀起深深作揖的杨琇:“这两日倒是辛苦了,如何,审讯可有结果了?”
“不辱使命!”
杨琇侧身,伸出手请道:“秦信、吴康、王信虔等一干官吏全都交代了,承认了罪状,相应贪污的金银铜钱与一应奇珍,都已搬运到府衙之内,只是还没盘点清楚,萧千户与黄斐在负责盯着。”
顾正臣坐了下来,看着桌案上厚厚两叠招册,对倦容满面的杨琇问:“审讯很顺利?”
杨琇微微摇头:“并不顺利。”
顾正臣翻看秦信的招册,问:“仔细说说。”
杨琇叹道:“就以这秦信、吴康、王信虔等人来论,他们知道一旦认罪,以他们贪污所得数目,定是剥皮揎草的下场,如何怎么都不招供。好在府衙在归定证据时做得充分,加上他们的身边人提供了更多证据,如吴康的侄子吴驿,在吴康几次推脱不认罪时,直接站出来指认,还有秦信的妻子……”
顾正臣仔细看着招册,人证、物证都有了,他们自己也认罪了,那现在就可以判刑定案,然后报给朝廷刑部了。
不过走刑部的流程实在是太慢,若是刑部谁非要重审,来来回回折腾不知道半年能不能搞定,这都入冬了,再有个半年,还不得等明年秋后去。
那不行,该死的人,一旦坐实了案情就应该早点送走,浪费纳税人的粮食实在是不应该。
“这些人都没有招供与卜家的关系,这倒令人奇怪。”
顾正臣看过秦信的招册,又看了看吴康的招册,杨琇确实问了两人与卜家关系,可他们竟都没说。
杨琇犹豫着。
顾正臣看向杨琇:“有话直说,在本官面前不需要顾虑重重。”
杨琇微微点头,低声道:“虽然秦信、吴康都没有交代其与卜家关系,但看当时两人神情,似乎与卜家关系甚密,之所以不说,像是寄予希望。”
顾正臣嘴角微动,并没有说话,只是又取出了一份招册。
杨琇见状,连忙请罪:“这只是下官个人揣测,不可作为证据。”
顾正臣翻过一页招册:“杨知县,这可不是你一个人的揣测,本官也是如此想的。要知道他们已经认罪了,只要将此间事奏报朝廷,死是板上钉钉之事。这些人连死都认了,还有什么不敢说,不敢言?”
“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们清楚。只要卜家还在,他们就不会轻易死。或者说,他们还有生的机会。这些人是将最后的希望压在了卜家之上啊。据本官所知,晋江城中的卜家存在了不到三十年,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大族,为何这些人会认为卜家能救他们?”
杨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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