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院中离开之后,走在雪地上,许栀想起了在芷兰宫时的那片梅林。
“公主。李监察已把人带到了狱中。”
阿枝带来了新的消息。
一朵火色的月季,浓红淡紫,如若最绚烂的晚霞。
“好。”
除夕之夜近在咫尺。
许栀换了身衣服,带着斗笠,以及从韩仓府库中找出来的一件遗物。
“沈女使。李大人在这边等您。”
许栀一低,慢道:“有劳。”
邯郸的牢狱与咸阳到底有所不同,显然粗糙许多,地面也坑坑洼洼。
统一的便是牢狱中都有的阴寒。
“何必亲自来。”
李贤着官服,烛光掠过,黑色纹路在阴暗潮湿的牢狱中若隐若现。
许栀道:“我不来,杀他无名,你不好全身而退。原本秦国答应了他官职之许,说出去,他也的确为秦国办事。这样的话传到外人耳中,若我们落人口实,显得秦国苛刻。”
“上一世处理此事的人如今被排除在外是件好事。”
“公主知道是赵高。”
“这事他去做不意外。”
李贤看她抬脸,微笑着从袖中拿出一件物品。
“你要他自杀?”
许栀笑了笑,“郭开这个性格的人,一个韩仓当然不会给他造成什么影响,但好在他趋利避祸做到极致,总归是想活,可有时候死了倒是比活着要好。”
“公主。”
李贤眼中晦暗的光晕转移到了她的眼中,她笑得如璀璨的太阳,“郭开敢对你用刑,我便要他如数奉还。我答应过你可以报仇,我必让你知道所言不假。”
他墨色的眼睛覆上一层难以揭露的迷蒙,她娇美如梅,但淡黄色的花蕊上又仿若淬了毒。
李贤眼里泛起笑。
“如此甚好。”
她随在李贤的身后,把脸低了低。
一个狱卒停在面前。
“大人,郭开这几日仍在大吵大闹,说既不敢杀他,就要我们放。人。”
李贤前脚刚往里踏。
“李贤!”
“老子没杀你,你不知感恩,还敢绑老子,你是个什么东西?!”
“丞相稍安勿躁。”
李贤将一枚竹简,一卷帛书与印章放在案上。
郭开看到那枚铜制的纽印不由得心生窃喜,李贤再对他有不满又如何,他是直接与秦国的上卿顿弱进行的交换,这根本不可能会让他感觉到意外。
李贤当时乃是被韩仓所折磨,与他也没有什么关系。
“还不放了本相!”
郭开沉沉笑道,“可是秦王想要亲自见我?”
“郭相说得是,贤不敢对你如何。只是有些事情想要提前让您知晓。”
他打开帛书,上面写的不是什么封官进爵位之字句,而是……是他在赵国朝廷上多年的罪证。
他抽开竹筒,里面滚下来一卷从手里一直甩到了脚边。
尾巴上还印着鲜红的手印,张弛着赵国人的指指点点。
——井陉大营设计杀害李牧,杀害赵国宗室平阳君赵立,
“这不是你能来评判我的!李贤,你是个秦人,你应该感谢我!”
郭开阴森地开始笑,笑声渐渐变得恶毒。
“单说李牧一件事,若不是我除掉他,就是十个杨端和也做不成!!”
“没有我,你们能这么快就攻入邯郸?做梦!”
许栀在门外听着他所言,觉得十分可笑,对赵人来说,这是个典型的汉奸发言。
牢狱连火把都发着幽暗,黑道的尽头传来脚步声。
李左车还抱着那只雪兔,他压根儿不知道要看到什么,只是懵懂地跟着阿枝往里面儿走,阿枝一面哄着他要他不要害怕,一边牵着他的手。
“公主姐姐真的在里面吗?”
李左车抬起很黑很亮的眼睛,一股脑地问。
“报仇是什么意思?”
“爹爹和阿母真的不在了吗?不在了又是什么意思?”
阿枝没想到只是让吕泽照看了几天这孩子,就变得如此话唠。
阿枝按照之前的约定,先把孩子送至了偏室。好在他一点也不害怕这种黑暗,他怀里那只兔子也像是感受到了他的勇气,也不乱跑乱跳,被抱着时也乖得很。
难怪是李贤送给小公主的兔子,和李贤一样的德行,对刑狱一概是不怕的。
正当郭开斗志昂扬地说着,夸夸其谈自己卓著的功勋。
他丝毫不认为李贤敢对他怎么样,何况连李斯也不敢冒着风险对他怎么样!
郭开在邯郸城将破的头一天,与邯郸令串通好,就把秦国要他相助的说法散布了出去。
秦国若直接不顾声名而杀了他。
这样的行为一旦做了,天下还有哪个谋士敢为秦国办事?
李斯建立起来的那一套刺客组织只能黯然,自然而然地瓦解了。
密阁之类的东西,不用六国之人费心,也能不攻而破。
秦国若还想要继续吞并剩下的四国,不可能去做这种蠢事。
郭开扭了扭脖子,舒展了筋骨,“本相劝你不要不知好歹。”
话音刚落。
“丞相说谁不知好歹呀?”
女音上扬娇俏,这是嬴荷华的声音?
嬴荷华?
郭开有些疑惑,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跑这地方来干什么?
难道是秦王喊她来带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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