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落日,一雪西风。
这木屋子在这雪地中竟也一点不潮湿,上面被涂了一层厚厚的涂料,可见修建之人心思巧妙。
一间屋子,通壁凿了凹槽,每个凹槽中都放了一块奇异的石头。中屋搁置一方圆桌,桌子的周边搁置了六个石凳,并没有分案。
李贤仔细观察着父亲,李斯的神色如旧,看不出任何反常。
李贤要问的问题,什么他提前暗示于他的,关于命途轨迹之类,他是一概不说,些微的暗示也没有,言辞之中不往后谈,直往前数。
墨柒一个劲儿地提起往事。
李贤不便直接问父亲为何也来到此处。
李斯见李贤心不在焉,李斯并不知道李贤与墨柒早有约定,还以为是他与公主一起来这终南山,便开口让李贤先离开。
李贤本不是要找许栀的,怀清派人与他说过要与许栀见面的事情,他也不知道为何这日子就这般凑巧,她和墨柒选了同一日上山。
墨柒意会到李斯的意思,他看了李贤一眼道:“山中雪厚,我瞧那小公主像是迷路了,你不去看看?”
“听闻永安公主遇上了猎户,你去陪驾照顾着吧。”
李贤知道这是父亲有意要让自己离开,碍于他父亲在,有些话也确实不便说。
“对了。”
墨柒从他的箩筐中抓了一把价值不菲的滋补药草,里面还有一朵雪莲,“我见她的亲卫在找灵芝,大冬天怎么好寻那些东西。喏,这个我刚挖的,拿给小公主吧。”
大门一开,一关间雪风又往屋中渗了不少,守在门外的李斯的护卫很快把门给拉上。“小主人,家主托我看着,永安公主的确是走错路了,她去的是翠华山,现在带着人正下山。”
“好。”
护卫进屋禀报李贤已去追公主的步伐,李斯才得以放心,也更安心地说出接下来的话。
“韩非在何处?”
闻言,墨柒哈哈大笑。
“我是得益于桃夭,才能知晓韩非竟也在这终南山山系之中。你且放心,我前日已修书把他请到此处。方才遇上了公主,又无意间遇上了你的儿子,这便才没有与你详说韩非之事。”
听到桃夭的名字,李斯默了默道,“吕相邦自杀之后,你离秦去韩,重新回到墨子门下,却由着他的意思继续教了桃夭。你收她为徒,这到底是何言原因?”
墨柒听他提起桃夭,想了想道:“这不是看在他的身份是赋予你我的吗?她的身份有助于你我。”
“说来也怪了,当时读书的时候韩非曾与你说,若往后你二人对峙之时,都不必对对方手下留情怎么现?如今你对他倒像是颇为珍惜。当日还闹着想,与他一同死了。”
墨柒一边说话,又一边将脖子上的珠子取下来,在手里一个一个的掰着数,脸上笑意依旧,他一个手敲着案面,又看着李斯道:“通古,你自己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莫要瞒我,我平日修仙问道的多了,掐指一算便能算出你心中何想?”
墨柒并不提其他的,他只拿着韩非做引,势必要问出李斯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李斯眼睛一暗,视线落在他的珠子上,“你倒也是个怪人,当日我在吕丞相门下时,你对他说,你这珠子掐指算一个便能算到一个人的命。如今是到我了?那你帮我算算我往后仕途如何,寿数如何?”
墨柒停滞一下,看着他又笑道,“通古你呀,还是这般,倒也是为自己着想居多。”
李斯听他此言心中一沉。两个人如暗室之中,逍遥而至的烛火又如同一重大海上相逢而至的两艘帆船交错而行,往不同的航线与轨迹。
他面色不变,还是笑着说:“墨兄既然懂我,那我自然是要多为自己考虑一番。”
墨柒只觉得,李斯与他终究是会选择截然不同的道路。
墨柒不再问,神色黯然地看了看手中的珠子定定道:“若我告诉你,寿数并不长。且短折而死,君当如何?”
“寿数不长,”李斯重复一遍,他竟沉沉的笑了起来,笑意中带着一丝苍凉又满是沉韵之色,眼神黯淡,却有一点点光袭来。
他看着墨柒,整个墨门都是一个非常神秘的组织,他们好像掌握着许多能够预知未来,以及中途的许多个节点。
最开始的一次还是在上蔡求学时,一个姓墨的人写信与他说:且于去兰陵求学,得荀卿指点会对他往后的仕途很大增益。
再后来便是他求告于吕不韦门下。
李斯与墨柒一日饮罢醉酒时,李斯说出了那个令他感到十分神奇之事,墨柒笑盈盈的告诉他说:
——这是他的老师墨子。
墨子。
原来他所算到的东西不只是存于机械机巧之中,更藏于大道关乎八卦玄机。
不过墨子从不轻易点提,而与邹衍推倒何为合并,墨子后半生一直钻研于此,颇有得见。
李斯那时得意,认为这是上天要与他李斯的机遇。
——“我之一生必将以才谋闻名于世。”
李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
“若当真是短折而死,那便还落了个全尸体不是?”
他这样说。
墨柒一寸的慌乱也没有,他收起手中的珠子,把煨着火的酒罐中又倒了一些像是谷物的碎颗粒。
只听李斯续言:
“只是偶尔在睡梦时会突然闪烁,一些奇怪的场景,虽然并不多,但总能翻涌起一些像潮水一样平静却又有波澜的事情。当这些事情浮现在我眼前时,我总感觉一种似曾相识。”
李斯并不去看他手上的动作,也没发现他手里那些谷物有着极其神奇的色泽,晶莹剔透,颗粒饱满,这并非是黍米麻谷子。
咔咔擦擦的声音,墨柒不紧不慢地舂完这一小把谷物,才说话:“通达因果之对。你可能是梦见上辈子了。”
李斯听他此言,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
“我不知真假,但我曾真的把这结局说给韩非。自当年,你平日素就做些符文之类的东西,你且看看,我要做些什么才能让梦境变得平和?”
“若我说给旁人听,堂堂廷尉大人也开始求神,别人会觉得我是疯子还是你?”
墨柒说罢,又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情况出现的?”
“最初大抵是在兰陵求学,我看见韩非的时候,不过那时只是很模糊,我总感觉这个人我仿佛在哪里见过。”
李斯说着,捧起桌上的岸上的一盏用陶器装着的酒,这酒是放在小火炉上所闷过,墨柒刚才又加了一把谷子,这瓮酒翻着一些乳白色带些青的泡沫。
“冬天喝米酒暖身,你喝两口再说吧。”
墨柒说了。
李斯看着面前的酒,提及了之前的事情。“你来我府上也是这般说要我饮酒,可那次一饮完我便晕,我便昏迷不醒,这次不会顾忌重施吧?”
墨柒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他站起来用手拍了拍李斯的肩膀说,
“怎会是故伎重施啊?上一次我是为了你和韩非才专程下山。这次让你上山怎会让你晕倒在我这里。”
墨柒话音刚落,他支开了窗户,一些雪花飘扬着涌到了屋子里面,他。伸头出去四处张望着用力的挥舞着手。
灰扑扑的袍子灌满了风,他也不觉得冷。
李斯见他这举动像是要引起窗外人的注意。
“是何人在外?”
李斯沉声问道。
墨柒把窗户关上,摇了摇头说:“哎呀等一会儿,你便知道了,你继续说吧,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后来你还有想起一些什么事吗?”
李斯捧着面前的这碗绿白色的米酒,半信半疑的放到唇边,却没有喝。
他又捧在手里,想要从碗外歇取一些来自外部的温度好,让他的心里没有那么寒冷,他续言道:
“再后来,我来到了咸阳。我第一次看到大王的时候莫名会有一种觉得遗憾无奈。只是那时我并不觉得这是一种曾经有过的情绪,只觉得有一些后怕,我向来害怕不在自己掌握之中。”
墨柒思绪翻涌,他用种神秘的语调道:“如通古所说,我当要为你寻个良方,以校戒罪福,解厄消灾,解冤释结。”
李斯想着自己在睡梦中所得,那是不堪回首,又是如此真实。
他下意识地把手撅在袖子中,掐住自己的指节。
他在面对未知的东西时,竟也开始相信‘寻仙问道’的人会有解决的办法,墨柒有游离如此,也道是个半仙了。
“当真是有厄有罪,如何才能消灾延生?你可能从中窥出一二?”
“身在局中的人想要解离,简直是痴人说梦。欲要除无妄之灾,脱九厄之难,离三途之苦,削去原罪,拔出冤根,永消愆尤……”
墨柒说了一通,他突然停住,“我只问你一句话。”
“可否真心求解?”
李斯心中虽仍有太多的迷雾尚未看清,但在墨柒在他人在任何人的面前,他永远不会真正的展露出自己的所思所想。
他只援引旧例,肃然正色。
“你且所见,我欲救韩非。”
李斯将这话说完,墨柒见他还在彷徨,从壁上抽出了一把短刀猛地砸在案上,沉声笑道:“因为自己的一场梦,所以才救了那些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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