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提前有了准备,乍然听到这话,陈妈妈非得跳起来不可。
响起大奶奶在自己耳边留下的那些话,竟然一一都被她说中了,陈妈妈顿时心头一阵暗恨,垂下眼睑,偏又做出这谨小慎微的模样,又是隐忍又是欢喜,直接跪在了沈夫人的脚边。
“若是能得太太青眼,再没什么不愿的,只是……二少爷的房里前些时候不是刚添了个蓉姨娘么,如今再添,会不会不太好?若是当个通房,那就没什么碍眼的了,横竖有太太疼着,老奴也就知足了。”
陈妈妈欢喜不已,都有些自问自答,语无伦次了。
越是这样,瞧在沈夫人眼里就越是快活。
仿若在看猴子耍戏一般,当真是欢腾有趣。
沈夫人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转过脸来继续用饭,这一次沉默不语一直到吃完菜开口。
“你的心我已经明白了,我又何尝不是这样,说起来儿女可不都是债,你瞧瞧我生的几个,哎……竟一个听话孝顺的都没有!”
她悠长叹了一声,“不过你说的也算在理,纳妾虽是常事,但如今瑞儿也刚刚得了上峰的重用,总不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什么纰漏,且他大哥又时时盯着,你且放宽心,待过了这阵子,我一定许你闺女一个好前程。”
陈妈妈恨得牙痒痒,还是俯首磕头,口中表现出欢欣鼓舞:“多谢太太。”
又是好一番伺候,陪着说笑,一直到沈夫人收拾好
了准备睡下,陈妈妈才从院内出来。
一路迎面而来的,都是院子里的小丫鬟们。
她们见了陈妈妈一个个恭敬行礼,口里唤了一声:“妈妈好。”
陈妈妈心思复杂,也没功夫跟她们说话,通通潦草地点了点头,步伐匆匆就往外头去了。
身后的烛火光辉被远远抛下,眼前是一片昏暗。
陈妈妈那张已经长了皱纹的脸瞬间阴沉,紧绷的嘴角看不出半点喜悦,倒是那双眼睛死沉中迸发出一股锐利的锋芒,阴森痛恨,隐忍不甘。
沈夫人正坐在床上。
身边是刚刚提上来的丫鬟,名为春月。
春月有一手梳头的好手艺,沈夫人用过后颇为满意,便留在了房内,近一两年也是除了陈妈妈之外最得她重用的丫鬟了。
“你去打听过了?如何?”沈夫人缓缓问。
春月:“回太太的话,陈妈妈这两日确实一直往外跑,婢子按照太太说的,差人去了那头陈妈妈的住处看了,确实有大夫去过。”
“噢,大夫是去给她闺女瞧什么毛病了?”
“那大夫不肯说,那小厮砸了银子也没砸开人家的嘴,只说是用了些个化瘀止血的药,许是……皮外伤?”春月不是很明白,顺着猜了两句,也就只能猜到这儿了。
沈夫人轻轻一哂:“自然是皮外伤,可不是皮外伤么……没想到这芬儿倒是个嘴硬的,连自己老娘都没说。”
这两句有些自言自语,春月没听明白。
沈夫人摆摆
手:“下去吧,不要你伺候着了,帮我多盯着陈妈妈便是,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就来告诉我,有的你的好处得了。”
春月大喜,忙不迭地福了福,欢欢喜喜地出去了。
屋内一片安静,只有偶尔跳动炸开的灯花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在这夜色茫茫的晚间格外清晰。
沈夫人躺在柔软的四色藕合如意枕上,徐徐合上双眼,微微扬起的嘴角很是雀跃开心。
府里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好玩的事情发生了。
自打知晓自己儿子碰了陈妈妈的女儿后,她就没觉得这是个什么要紧的大事。
横竖一个家生子,还能翻上天不成?
如今瞧着陈妈妈这般开心,还真以为自己闺女能进二房做个妾,待以后一路抬举,成了个正经姨娘,那还不风光得意到顶了?
沈夫人偏不想叫她如意。
都是内宅大院里锁了一辈子的女人,她身为主母,高高在上,却也过得如此不顺心,凭什么她手底下的人还能一朝翻身,从一个奴婢成了半个主子?
沈夫人打定主意要看戏,带着这样兴奋的想法,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几次,终于沉沉睡去了。
另外一边的抚安王府,丹娘与沈寒天也歇下了。
厚重的床幔挡住了外头两盏羊角灯的光,丹娘却还是有些睡不踏实。
今夜也不知怎么了,她就觉得心浮气躁,怎么都睡不着。
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她觉得还是这个羊角灯太碍眼了,于是轻手
轻脚地起身,想去熄了一盏。
一张大床,她靠在里头睡的,外头是沈寒天。
小心翼翼地从男人身上跨过去,她的小脚刚要探下地,突然另外一只脚踝被一片温热包裹住,她猛地回眸,差点本能反应给对方来一下。
万幸,在看见男人睁开眼的瞬间,她收住了。
再看看脚踝上,是他的大手。
沈寒天似乎半睡半醒,还有点迷迷糊糊的,握住丹娘脚踝的那只手不断地摩挲着,好像抱着自己的玩具似的,有点上瘾。
她觉得痒痒,忍不住蹬了一脚:“干嘛你,睡你的觉。”
“你干嘛去?”
“关灯。”
“关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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