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从袛呼吸停滞一瞬,清俊的面容上透出冷凝的意味来,甚至周遭的气氛都沉寂下来。
“他可有把你如何?”
文盈看出他压抑的怒气,忙更加用力地拉了拉他:“妾没敢直接跟他走,幸而您在妾身边放了暗卫,他也出手帮着妾撑场面了,否则还真不一定会不会被带走呢。”
陆从袛冷沉着一张脸,立即便想到了另一层:“船家被收买了?”
文盈点点头,她没理由去替船家隐瞒。
他既收了大公子船钱的订银,却又去收旁人的好处,将订了船的主顾送到旁人船上去,实在是贪。
陆从袛盯着文盈,但声音却冷的很:“你且先站在这等我。”
他又将花灯放回了文盈的手上去,转而几步到了船家身边,迎着船家赔笑的脸,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这一下的动静将四周的人全然惊动了,反正比方才文盈和小厮的动静大不少,就是在不远处的杜朱二人也瞧了个一清二楚,视线双双都定在了陆从袛身上。
而他本人却是犹如煞神在世般,声音冷的出奇:“做生意,你不厚道。”
陆从袛上前几步,居高临下地看着船家,倒是并没有补上一脚踩在他身上。
船家连滚带爬地翻身起来到他脚下,猛磕了两个头:“大人饶命,小的也不知竟这般严重,毕竟、毕竟您和陆相乃是一家人,小的也只是想做个顺水人情——”
“顺水人情?一家人?”陆从袛冷笑一声,“将我的人送到旁人的船上,便是你的顺水人情?”
他上下打量了船家,船家的年岁也不小了。
他嗤笑一声:“你也是在这一片做生意的,应当早就听说了我的名号,我陆从袛乃是出了名袛不孝父亲与继母,前些日也分了家出去,你居然说我与他是一家人,揣着明白装糊涂?”
陆从袛眉尾轻轻一挑,眸光上上下下打量他,似是在想该罚他才能解气。
船家又猛磕了两个头,当然听说过陆家的这档子事,但父子两个哪有隔夜的仇?陆家赏银给的不少,他自然是说服了自己,说不准他今日给递了这个机会,反倒是能叫这父子俩解了心结,他没准还能多拿赏银呢。
可他哪里能想到陆从袛同小时候一样,是个不好惹的主,甚至如今做了官还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他动手,甚至还承认自己不孝。
他、他就不怕被有心人捉了把柄去?
但陆从袛怕不怕他不知道,他是怕了这祖宗:“小的糊涂,大人别跟小的一般见识,是小的狗脑擅自揣度大人,今夜这船钱小的半点不收您的,日后无论您什么时候来,定有船为您候着,您消消气,为了小的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官员行事心中有顾虑,高门后生在乎名声,而纨绔子弟出手阔绰且好哄的很。
可陆从袛这种,偏生三个身份都沾边,却又三个弱点都没有,最是不好伺候,可他又不长眼地得罪了他,彼时便是哭也来不及。
陆从袛看着他这副模样,冷嗤一声:“你觉得,我在乎你这些银钱?”
他抬起头来,视线一点点扫过众人,最后远远看向躲在一旁的陆府小厮。
他话是说给陆府人听的,也是说给所有盲目以为他与陆府是一家的人听的:“我姓陆,但不代表我与陆世久是一家,若是日后谁再将我与他放在一起——”
陆从袛身后拔下船家发上木簪,随手一掷,那木簪便直直插入身后木桩之中。
周围人皆低呼一声,到吸一口凉气,但却无人敢开口置喙。
陆从袛放过了他们,转而回头来寻文盈,将她手中的花灯重新拿了回来。
对文盈,他面上的冷凝褪去些,声音也不似那般待着寒意:“还想坐船吗?”
文盈眨眨眼:“还是坐罢。”
毕竟他们如今已经很是吸引了旁人注意,这时候若是走了,只要不回府,便定要被人当成猴子瞧不可,倒不如去湖上,既能赏景,又能离这些人远远的。
陆从袛点点头,空着的那只手拉上的文盈,缓步朝着上船口走。
船家不敢惹他,忙叫人给准备着东西好带着他们上船。
不远处的杜宸兰看得呆滞,她自小到大接触的人都是正经读书人,哪里见识过陆从袛这般的,彼时她声音都有些磕巴:“他、他怎得脾气这般差?”
她心跳也快了几分,她没承认,方才即便是陆从袛的冷意不是对着她发的,她也是实实在在被他震慑住了。
甚至她脑中回想起之前同陆从袛见过的几次面,她都因为不愿同他结亲而对他爱搭不理、恶语相向,但他都只是轻笑两声未曾有反应。
如今看来,他待自己,已经算是宽和了。
朱吟语沉吟片刻:“此前听闻他因生母过世而怨怼父亲,想来也是因为船家僭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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