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孝缓缓说出这句话，而随着这句话不断加深的，是眼中那浓郁到化不开的杀意。
林远没有生气，就像人不会对想杀自己的蚂蚁生气一样。
当然，如果是一只猫，或者一条狗，那就不同了。
随意摆弄着手中的日记本，树林中的画面从日记本的书页上投射到了房间中，就像是一副副3d虚拟直接画面一般。
杨间、李军、郭凡和阿红四人经过短暂的商议之后，便准备来木屋这边寻找一个机会，一个答案。
毕竟在这片树林之中，就只有那只鬼，那条狗，以及这栋木屋是特殊的。
只是很可惜。
林远只是随意地伸出手指在虚拟画面中拨弄了几下，原本应该快到木屋的四人瞬间就转移了方向，朝着另一个角度而去。
看上去，就像是鬼打墙一样。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杨孝问出心中所惑。
林远看向另一副画面，那是大狼狗正在撕咬鬼的画面，很显然，鬼面对大狼狗没有丝毫的反抗能力，再一次被杀死。
在外界，林远的灵异力量将鬼的身体压制得死死的，让它根本醒不过来。
除非林远放手，否则这只鬼最后被大狼狗取代，也将在无数次的循环之后得以实现。
“其实杨间他们说得没错，意识的确是我的弱点，只是对你们而言，这个弱点也已经不再是弱点了。”
杨孝点点头，“是，你太强了，强到哪怕是弱点，对我们而言也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恐怖。”
“但是和你一样，我也是一個被困在囚笼中的可怜虫罢了。不同的是，你被困了十几年，而我才被困了几个月。我不想在那个囚笼中待上几年、十几年，甚至是上百年，所以我想出来。现在我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这个目标。”
顿了顿，林远笑道：“当然，在为了目标而奋斗的间隙，玩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游戏，消磨一下心情也不错。你说呢？”
杨孝沉默良久，“我之前说错了。”
“什么？”
“我之前不该说你是神祇，或者说，就算伱是，那也是一尊恶神，我无法想象当你脱困的那一刻，世界将会迎来怎么样的绝望。也无法想象当初是什么样的存在，将你困在了某个地方。”
显然，他产生了误会。
以为林远是被在很久以前被封印的存在，不过林远也没有解释，只是说道：“你存在的基础没了，失去了我的力量，你的存在就会消散。”
杨孝抬起手，此时他的皮肤已经变得十分透明，视线完全可以看透进去。
然而能够看到的，不是人体内的肌肉、血管等等，反而只有不断翻涌的白雾，就像一团团棉花，明明软绵绵的，却将他的身体支撑了起来。
“你想要我做什么？”
林远看向虚拟画面中的那个被虐杀的鬼，“鬼梦的灵异很不错，我现在只能在意识中才能长时间出现在外界。你是想让这条狗成为新的鬼梦，驾驭厉鬼的异类吧？我准备在它这里开一个后门，方便随时过来，也当是出门遛弯了。你放心，既然是出门遛弯，我自然不会把它放在身边，就让它跟着杨间吧。你们选择的天命，因为我的出现已经落后了许多了，不知道他未来的路会走成什么样子，但我很期待。”
真的是期待吗？
杨孝很想拒绝这个提议，可他很清楚，自己根本没有那个能力。
林远现在愿意和他好声好气的说话，不代表着林远就真的会尊重他的意见和态度。
否则，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正如他所想那般，林远虽然过来找他聊天，但也只是闲得无聊罢了。
现在的他看似强大，却也有着致命的缺陷，而这个世界里稍微叫得出来名号的人物，全都不是省油的灯。
真要和他们去交流，谁知道会因为哪句话、哪怕表现，就暴露了自己真实的情况？
哪怕只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被针对，林远也不会去赌。
所以在没有达到白雾鬼域与和平饭店达到新的平衡，在没有能够真正现世之前，林远绝对不会暴露自己的真实状态。
一个人孤独太久了，会疯的。
所以林远才会出现在这里，和一个即将消失的可悲记忆，发泄一下这段时间积累的压抑情绪。
现在，情绪已经得到了发泄，杨孝的存在也就变得不再那么重要。
当然，林远也不是一个过河拆桥的人，所以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继续在这里和杨孝闲聊着，同时也在等待着一个结局。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过去了多少次的噩梦，更不知大狼狗将鬼杀死了多少次。
杀戮还在继续。
狗子与鬼对于灵异的争夺没有那么容易结束，狗子每一次杀死鬼，能够夺取的灵异很少很少。
想要彻底让狗子驾驭鬼梦，需要很多时间的积累。
杨孝主动停止了话题，刚才他和林远聊了很多他那个时期的故事，林远也一直很有兴致。
可现在……
他看着林远，“你等得及吗？”
“一般情况下，我不会去插手一个人的人生。更何况，这是你花了十几年时间做下的安排，就当作是对你这十几年的尊重吧，除了那个后门，我不会做其它的手段。”
林远合上日记本，木屋内的虚拟画面消失，他站起身，笑着说道：“今天聊得很开心，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来替我当这个后门吗？”
“是这些鬼东西吗？”
杨孝抬起手臂，看着里边翻滚的白雾，“能够保护意识的恐怖灵异，居然也在意识方面有着短板？”
林远叹了口气，“我尊重你的选择。”
下一刻，林远消失了。
杨孝的身体仿佛被扎破的气球一般，里边的白色雾气不断地从他的身体里钻出来。
很快，木屋内的黑暗再度涌来，将杨孝吞噬，也让整座木屋都变得漆黑一片，如同深渊。
树林中，正在嘶咬着厉鬼的狗子忽然停了下来，仰天狂吠！
“汪！”
“汪！汪！汪！”
嘶心裂肺的叫声，就像是在为某人送别，随后……它眼中凶光闪烁，更加凶猛地朝着厉鬼扑去。
可没有任何人或者鬼注意到的是，木屋中涌出来的那股白雾，居然如同青烟一般，融入到了狗子的身体里。
一时间，狗子如同打了兴奋剂一般，原本需要十分钟才能杀死一轮鬼，开启下一轮的追杀。
现在居然缩短到了五分钟。
狗子驾驭鬼梦的时间，在林远以狗子为后门的前提下，硬生生地缩短了一半。
树林中，杨间等人已经停了下来。
“我们迷路了，白天与黑夜的交替已经超过了一百次，几乎数不清楚，现在我们是的确被困在了这诡异的梦中。值得庆幸的是，李军，你没有死。”杨间沉声说道。
李军点点头，面色麻木，“比死也好不到哪里去。”
没有皮肤的保护，他就这样行走在树林中，哪怕是一阵风，都会让他感觉全身刺痛无比。
这种痛楚，哪怕是身为特战队长，又经历过许多起灵异事件的他，也差点忍不下来。
不！
或许再过一段时间，他真的会被这种痛苦折磨得崩溃的。
“木屋去不了，应该是某种灵异力量在阻止我们。现在怎么办，直接跟鬼面对面吗？”郭凡很是焦虑。
李军道：“试一试吧，总不能这么一直耗着。”
“行！”
几人很快做出了决定，正好狗子狂吠起来，给他们指引了方向，然而下一刻，四周的景色变幻。
他们，回到了现实？
“你们醒啦，我还以为你们都醒不过来了呢。”
昏暗的神庙内，林远重重地吐了口气。
这时李军、杨间等人才发现，他们居然都躲在了地上，就好像刚刚睡了一觉一样，身体上没有任何的异样。
不对，不是像，而是的确睡了一觉。
只是这一觉睡得十分危险，他们甚至不知道是如何醒过来的，但下一刻，郭凡突然感觉脸上有点火辣辣的疼。
他摸了摸，又看向离自己最近的林远，“老板，刚才是你叫醒我的吗？”
“对啊，你们都睡得太死了。不对，应该是那台机器人，我终于明白它是做什么效果的了。小杨，你小时候是不是老是失眠啊，老杨才给你准备这么一台催眠用的机器人？”
杨间站起身来，同样摸了摸脸颊。
他看向李军、郭凡和阿红，只见除了阿红之外，李军和郭凡脸上都红彤彤的，就好像是被人打了一样。
不用多想，他就猜到了林远是用什么手段叫醒自己几人的。
不过也对。
对普通人而言，想要叫醒昏睡的人，没什么比疼痛的刺激更简单，也没什么比扇耳光更能产生疼痛的刺激感……
嗨！
好气啊！
从小到大，杨间还没有被人扇过耳光，后边驾驭了厉鬼，除了在和平饭店，在“店长”面前以外，他也一直是很强势的。
结果呢？
哪怕知道林远是好心，杨间心里也有些别扭。
不过这种情绪被他压制了下去，看李军、郭凡就知道，他们同样选择性地忽略了这件事情。
和“店长”讨论这个话题，也是十分不明智的。
真要在这个话题上争执下去，或许接下来迎接他们的，就不是打耳光这么简单，很可能就是必死的袭击。
又或者，是比必死的袭击更可怕的，将他们变成某种世界观里一种屈辱的存在？
当确认了真·店长的存在之后，原本似乎已经将危害程度控制在一定范围内的“店长”，也再度变得危险，让人忌惮。
“远哥，你刚才说这台机器人是催眠用的？”
听着杨间的询问，林远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些激动地说道：“对啊，这台机器的效果好强啊，刚刚一组装好就开机了，你们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催眠了。幸好这里是块平地，这要是在楼梯上，恐怕你们得摔个鼻青脸肿。”
众人的目光，这才聚集在了鬼……机器人的身上。
正如林远所说，现在这只鬼的外表就是一台等人高的机器人，看上去就是一台再普通不过的机器人，没有什么特别的。
“林老板，这机器人是怎么运作的？”
李军出声询问，其实也是在询问这只鬼的杀人规律，如果之后失控了，也好可以找到机会关押。
“这个简单，你们过来看。它的眼睛现在闭着的，只要它的眼睛一睁一闭，就能施展催眠的效果，原理我不是太清楚，可能是什么催眠气体什么的吧，毕竟这种范围催眠的效果，也只有这个解释了。”
林远动了动鼻子，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对了，我没有找到机器的开关，不过刚刚试了一下，它的眼皮是活动的，可以用手去拨动，算是半自动的催眠机器人吧。”
半自动的催眠机器人？
行吧，反正在“店长”眼里都是正常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也没人反驳，更没有人敢去反驳。
否则说着说着，可能就把自己人给说没了。
越是对“店长”了解，杨间越怀疑一件事情：“在店长面前说错话感受到的致命危机，该不会是真·店长玩不起，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吧？”
越想，似乎越有道理。
可惜形势比人强，就算知道了真相，也不可能有什么办法解决，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无解级别的存在吧。
“对了，这台机器人好像还会变形，不过可能是埋得太久了，零部件有些生锈了，所以变形不完成。”
啥？
李军连忙问道：“什么变形，变形成什么样子？”
林远想了想，“不是太清楚，你们醒过来之前它就有尝试过变形，但变开没有成功。或许你们一会儿就能看得到，这种变形好像是有规律的，几分钟一次。”
说着，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总部的卫星定位手机到了他这里，最大的效果就是看时间了。
正说着，这台机器人开始了变化。
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响起，机器人的各个关节、皮肤都逐渐裂开，就好像那里原本就有缝隙一般，只是机器制造工艺太强，所以才没有看出来。
在机器人裂开的过程中，这些裂开的零部件也开始了重新的组合，不过组合起来的新机器人比较矮，大概就到正常人腰间的位置。
而且这种组合的程度很短，根本看不出来会组合出什么东西，就又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
整个过程只持续了半分钟不到，杨间、李军和郭凡早就被惊得目瞪口呆，嘴巴微张，明显是受到强烈震惊时的表现。
林远觉得挺有意思的，便拿着卫星定位手机咔嚓咔嚓就是拍。
卫星定位手机在制造时，就是为了方便总部负责人在灵异事件中使用，所以除了加入黄金材质降低灵异的影响，在功能方面做了大幅度的消减，拍照时也是没有快门声和闪光的，避免引发不必要的灵异事件。
不过杨间他们作为当代顶尖的驭鬼者，反应和敏锐度同样顶尖，很快就察觉到林远的动作，齐齐看了过来。
林远淡定地收起手机，一脸的无辜，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李军：“……”
杨间：“……”
郭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