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星河绕到一处厢房中。
两把一长一短的剑绕在她身边,当架构起一个简单的剑阵助她隔绝外界的窥视后,她才将管家胸腔内藏的那本书从储物戒里拿出来。
能够被一个妖邪珍而重之地敛藏在要害之中的,会是什么东西?
剑灵:“反正不像是什么正派东西。”
剑灵:“刚才你自断一掌把管家毒死的时候,那厮已经觉得你不像正派修士了。”
“是正或邪,端看你如何使用罢了。”
渡星河泰然自若。
剑灵回忆了一下此人的修行经历,点评:“也是,你身斜不怕影子正。加把劲再开一本绝世邪功出来,咱俩能否在修仙界遗臭万年就看这一把了。”
它自觉自己这点评十分到位,却良久没听到自家主人的回应。
轻剑微微往前倾,靠近她的脸颊。
“干吗?”
渡星河两指夹住剑身,止住它往前之势。
“到底开到了什么书?”
“……不知道,”渡星河静了静:“看不懂上面的字。”
这本书的质地柔轫细软,并不是传统纸张的质感,却又不是由任何一种动物的皮制成,上面书写的字样弯弯曲曲,定睛细看,便有头晕目眩之感。
想来是这本书的历史悠久,当时用的文字和如今流通的并不一致。
渡星河便因此吃了文化不够的亏。
剑灵幸灾乐祸:“哈哈,你也有当文盲的一天……等等,你干吗?”
它笑没一会儿,就看见渡星河将指腹从它身上一抹,割开一道口子,鲜红的血液滴在上面,迅速被纸张所吸收,转眼间就消失不见,仿佛那滴下去的血被喝得一干二净。
“在秘境里放了多年的老物件,兴许能够滴血认主呢?”
渡星河淡淡地说道。
她分明从这物件里感受到了不一般的灵气,可将薄皮书翻开来,里面也是一行又一行看不懂的文字:“还是看不明白啊。”
说罢,渡星河凝脂一样的手臂上荡开层层涟漪,凝麟仰起兽首,呼出的吐息里燃起了一小簇的火焰:
“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就没必要留着了。”
——麒麟乃瑞兽,自带辟邪正气,吐出来的焰息更有净化和慑鬼奇效。
渡星河赌的,便是这玩意真有灵智,听得懂她的话。
要是听不懂……
反正是从妖邪身上白薅来的,如果不能被她使用,那烧了就烧了,并不可惜。
【妈妈从哪弄来的东西?噫,一股腐臭味。】
凝麟凑近过去闻了闻后,鼻子翕动。
渡星河:“烧了。”
听到母亲发话,凝麟毫不犹豫地张开嘴,蓄出一个耀目金乌。
其焰光之盛,将渡星河的半张脸融入一片炽白之中,她的发梢和书页亦被烤得微微卷曲起来。
下一刻,异变陡生——
那原本弯弯曲曲,难以辨认的文字,突然有了自主意识似的扭动起来。
凝麟口中的白焰正要喷薄而出,却被母亲的心音遏止住。
【嘎?】
它慌慌张张地合上嘴巴。
少顷,听得咕噜一声,好不容易才将那团到了嘴边的小太阳咽回吐子里。
凝麟幽怨地瞅了瞅母亲,便钻回手臂之中。
在生死威胁之间,薄皮书上的字很快重新组合成了平云大陆上的通用文字——行文语气还是文绉绉的,带有许多生涩冷辟的字眼,但起码是能看懂了。
《留阳洞府契身书》
陈方千,为独子补缺,自愿出卖与邵仙师名下为奴,得财礼银五两正。住居留阳洞府洒扫杂役。
徐牛,同妻张氏,自愿出卖与邵仙师名下为奴,得财礼银八两正。
……
渡星洒唰唰地翻了数十页,都是府中下人的卖身契。
按照凡间律例,卖身奴的子女都是主家的财产,可若是无儿无女,自然身死债消,甭管肉身葬在何处,灵魂总是自由的。
可若是签了这邵仙师的卖身契,却死后也不得安宁。
契身书上列明在留阳府中的起居规矩,若有违反,邵仙师乃修道之人,心慈手软,不舍得打下人,只把役期增加便是。
可卖身契本来就是将自己的一辈子卖了出去,能为几两银子把自己卖出去的,本身早就食不果腹了,图的是主人能够吃喝住全包。攒出赎身的钱?想也没想过,能不挨打,光长那摸不着的役期,他们都念叨主家仁慈。
惩罚形同虚设,那苛刻到几乎逼着人天天犯错的规矩便无人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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