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次的契约,都在渡星河昏迷时进行。
当时,她在识海之中,《蛊神诀》为了让她醒过来,汲取来自外界的力量——她还以为最接近她的会是心月或者参水,没想到姬无惑和应苍帝都正好守在她的病榻之侧,又自愿回应了她的契约。
这次,是渡星河第一次在清醒的情况下,主动契约他人。
可这功法就像是刻印于她意识中的一样,她不需要再去寻找方法,便知道该如何契约他人。
“把手伸出来,”
在其他蜘行观弟子惊骇的注视下,渡星河每一句都颠覆了他们对观主的认知,她语调平淡,听不出颐气使人的味道,但细听之下,每一句都是祈使句:“不要反抗。”
两人修为差距略大,他若臣服的心不够虔诚,链子会立刻断掉。
她对男人向来欠缺耐心,又觉得陈不染作为巫族蛊修,因此省略了大量说明性的句子,导致听上去更不客气,也更引起遐想了。
蜘行观弟子面面相觑。
眼观鼻,鼻观心,或是传音入密——
她真这么跟观主讲话!
胆子好大啊,观主真能忍?
啧,没听见观主管她叫老祖宗吗?说不定她是修炼到神华内敛的高阶修士!
倒是没人往暧昧的方向想。
毕竟都是出来作奸犯科的,恋爱脑犯了就对旁人俯首称臣,那不用混了,直接去唱粉戏得了。他们更倾向渡星河是真人不露相的神秘大能——高阶修士的姿容会永远停留在巅峰状态或者按个人喜好改变,他们深信渡星河年轻秀美的外表下,是当得起“老祖宗”头衔的老者。
他们的余光不断往二人的方向扫来。
终于,他们听见了观主的回答:“好。”
接着,观主骨节分明的大手,就轻轻搭上了她的手。
“我不知道会不会痛,你怕疼吗?”
“如果我说怕呢?”
渡星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你就忍着点。”
听到渡星河的,陈不染抬了抬眉,片刻才笑着应了声好。
丝丝紫光从双手交接处涌出,毫无阻碍地往上缠绕住他的手,就当紫光逐渐变成锁链的虚影后,她才惊愕地发现,一个酷似项圈的灵力链路出现在他的颈项上,另一端则连接着她。
——不都是缠手上的吗?
这位置更糟糕了啊!
更要命的是,按理说除非修为比两人都高,不然这虚影第三者是看不到的,可陈不染的脖子上却浮现了一圈由巫文组成的纹路,仿佛有无形的力量蘸着紫墨水,一针一针地刺入他的颈项皮肤里,迅速浮现出色彩来,边缘还带了一层深红,似是被异物戳刺得格外用力。
“是有点疼,”陈不染不以为意地抬手碰了碰自己的颈项:“你喜欢栓住别人的脖子?”
“不是我决定的,以前都是栓着手。”
“《蛊神诀》会反映本源的欲求,你之前想要自戕的时候,蛊虫就从你的痛苦里汲取力量,后面你改变主意了。”
陈不染说得她百口莫辩。
渡星河气短地抬起手,栓住他的链子也动了动:“位置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要断掉吗?”
“那倒不必。”
陈不染面前扬起一道光弧,水镜凭空展开,倒映出他俊逸的脸庞。
在水镜中,他自然也看到了颈项上的巫文纹路:“啊……”
“怎么了?”
“没想到老祖宗喜欢这种的。”
“……”
老祖宗名声受害。
渡星河绷了一会脸就释然了,她看出对方根本不在意,只是有心想看她的反应,便泰然自若道:“本来不喜欢的,但在你身上很合适,才有了几分喜欢。”
化神期活得久,她转世加起来的年岁也不少。
虽然她转世的那些年代命都比较短,奔三就是当奶奶的人了,胜在数量堆得多。
想看她害羞慌张,那恐怕有点难度。
陈不染更淡然,他说能得老祖宗喜欢就好。
然后两人便坐着闲闲品茶,任窗外日夜更替,唯一不自在的就是飞舟上的蜘行观弟子。
这些对话,两人敢说,他们都不太敢听!
在观主身上啥玩意合适啊?
不会是脖子上冒出来的那一圈吧!
飞舟上的蜘行观弟子们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但不时瞟来的视线还是被轻易地发现了。
该皱眉的时候,他反而在笑。
陈不染问:“能一次性的契约全飞舟上的人吗?让我看看老祖宗的能力。”
“我试试。”
渡星河心神转动,身后骤然冒出来一根巨大的蝎尾。
蝎尾通体紫透色,比他抢掠过的任何一种宝石都更加潋滟晃眼得多,在她合上眼——
“蛊王神权。”
他听到她低声说了四个字。
一股妖风刮起,将她的发梢和衣袂都吹起些许。
在契约了三人后,渡星河再次感知到了《蛊神诀》的新能力。
依靠着《蛊神诀》和她自身的灵力,她能够建立【养蛊场】,和契约从者,透过特定的媒介,她在千万里之外亦可感知到养蛊场和从者的状态,甚至下达命令。
距离越远,能传递到的消息就越破碎。
消耗的灵力也相应增加。
有趣的是,即使她没有在该地建立养蛊场,只要她的从者身在该地,就能在一定范围内视作她的养蛊场,她可以制定规则,也能设定“不能违反”的规则。
灵力铺散出去,飞舟上的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陈不染的命令:“不许反抗。”
原本要运转灵力,稍作反抗的蜘行观弟子生生憋住了自己。
渡星河:“你飞舟上的人,反抗了我也能契约。”
“我只是想降低老祖宗的执行难度,这是我应该做的事。”
“不必,正好让我试试强度。”
“那好吧。”
陈不染只得再次下达命令,让众人自主反抗。
此刻,蜘行观的弟子都心存幻想——
他们隐约知道观主要把自己打包送人,连自家最恐怖的观主都对那女修俯首称臣,他们又有什么反抗能力?可是在侥幸之心使然,也有不少人想偷偷的,燃烧精血都想反抗一下,证明自己的实力。
陈不染观察到,没有反抗的弟子手上都迅速被一根紫色链条栓着。
而反抗挣扎的——
下一刻,所有想要反抗的蜘行观弟子都发现周围的空间扭曲了起来。
在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中,地板起伏如荡起波涛的海面,晃得众人站立不稳,在眨眼间,黑暗便席卷了他们——
被黑暗吞噬之后,他们来到了一个空旷的房间。
这房间不是寻常意义上的房屋布局,它似乎是圆形的,墙壁越往上,越收缩。
仰头举目望去,天花板也是一片黑。
这是……
一个葫芦?
一个壶?
正当蜘行观的弟子惊疑不定时,一把淡漠的声音从上方响起。
“这是我的养蛊场。”
]
“你可以选择和我打,或者和我的从者对决。”
“你输了,你就是我的。”
“我输了,我就放你走。”
试图反抗的弟子不止一个,可他们都没被分到同一个养蛊场。
透过他们的反抗,渡星河又发现了《蛊神诀》的一项新能力,在养蛊场中,她可以把自己“切片”,同时回应不同的对象。
有选择和渡星河打的,也有觉得既然是她的从者,手下总该比老大好打,而选择了从者的。
因为渡星河的从者不在附近,出现在养蛊场中的“从者”只是他们的复制品,实力远不如本人。
然而,当他们选择和从者对打后,一个身穿织金黑色长袍,白缎遮目的男子便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在瞬间将他们不人道毁灭。
——即使只是复制出来的一道虚影,陛下都对外人欠缺耐心。
也就两息的功夫。
那些顺从了渡星河的弟子和三个徒弟,只见到剩下的人目光失焦两色后,便同一时间地煞白了脸,浑身汗岸如浆,甚至站立不稳,倒在了地上。
即使幻象,被杀死的感觉依然很不好受。
选择了和陛下对打的还好。
复制品依然保留了本人的性格,陛下不喜欢和外人打交道,能半秒解决的不会拖到一秒,他们感受到了一刹那的死亡,在短时间内被巨大的恐惧攥住心脏,但总的来说,是短痛。
选择和渡星河打的就不一样了。
当然,她没有折磨别人的爱好,只是她在试验能力,于是她会一边以碾压式的实力一次又一次地砍伤对手,接着耐心地问他是否愿意服从自己。
渡星河自以为充满耐心,殊不知却更加恐怖。
所有的不服,都被精准而稳定地打碎,重铸,于是在她的养蛊场里死了不止一遍。
大多,第一遍都是因为她下手位置错了,不小心让他们人首分离,连声带都尽碎。
“愿意服从我了吗?”
“啊,我忘记要给你们预留用来回答我的地方了,不好意思,重来一遍。”
在她的语气里,甚至能感受到真切的歉意。
她在养蛊场中把他们活过来,接着又杀了一遍。
“呼……呼……”
从养蛊场中被杀得傲骨尽碎的蜘行观弟子在醒转之后,纷纷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
他们的共通点,是手腕上都栓着一条淡紫的链子。
“唔……”
陈不染看了一眼跪倒在地的众人。
渡星河问:“我对你的手下下手太重,你心疼了?”
“不是,为什么你都栓他们的手,栓我就栓在脖子上?”
“……”
好在蜘行观弟子都沉浸在被杀的恶梦里,不然听到自家观主这句话,心又得再凉透一遍。
渡星河:“你不是说你不介意吗?”
“我是不介意,只是好奇。”
陈不染抬起手,指腹摩娑过颈项:“原来我对老祖宗这么特别,有点惊讶。”
他长得好看,声音也如凉风般温和悦耳,搁那都是让长辈心生欢喜的好青年形象。
渡星河却嫌多看他一眼都伤,淡淡移开了目光:“如果这么想会令你高兴一点的话,那你就这么想吧。”
他轻笑起来。
那伏在地上,站都站不起的弟子们,没有一个让他动容。
陈不染甚至挺高兴的。
渡星河越强,巫族的未来就越有希望。
他并不介意她醉心剑道——剑也可以是蛊毒的媒介,并不互相冲突,蛊道的包容性之强,只有修习其中的修士能够悟得到它的好处。
飞舟上,两人没再说过话。
渡星河走到甲板上。
飞舟的甲板不仅要直3面各种云层,还会遇到撕裂空间时产生的乱流,所以在一些防御结界做得不够到位的飞舟上,甲板是不允许结丹境以下的修士涉足的,免得乘客死在飞舟上,影响年度报表上的安全率。
她在甲板上盘腿打坐,细细感受新契约的十二人为她的能力带来了什么样的影响。
她就像一颗种子,紫色链子是蔓延出去的根部。
自己能透过根,向从者汲取力量。
蛊神和从者的关系是不对等的,她既能从他们身上获得力量,又能命令他们,给他们制定规则。
夜幕低垂,月明星稀。
当渡星河闭目感应时,其中一根丝线微微挑起,给予了回应。
是哪一条?
她睁开眼,面前是堆叠的云层,那一条闪烁着虚光的紫链没入云层之中,无论相隔多远,都为她所掌控。
“姬无惑?”
渡星河福至心灵,激活了玉牒,果然看到姬无惑回复她了。
她才刚回复他,他就高兴地回答:
“我在心里呼唤你,你就真回应我了。”
“这链子真好用。”
渡星河眼帘微垂,心情复杂地再次问他,姬家可有别人看到了他的链子?
姬氏家大业大,比金丹境高的肯定不少。
甚至暗中保护姬无惑的高手,都在金丹境之上。
回到姬家后,他还顶着那条链子招遥过市……那画面太惊人,他敢秀,渡星河不敢想象。
“嗯,都看到了。”
渡星河:“别人没说什么吗?”
“说得有点多,你想先听哪部份?”
得到她都想听的回答后,姬无惑才组织了一下措辞:
“首先是家门不幸型,我的娘亲认为是往年拜祭姬家祖宗不够诚心,才会出了这等祸事。”
“还有我行我上型,一些曾经想登门和我缔结婚约的女修认为,可以接受我的喜好,做得比你更好。”
“还有我爹和我爷爷……他们属于寻根究底型,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修迷倒了我,让我想要当她的裙下之臣。”
姬无惑善于用轻快的措辞,来复述出这场规模不小的舆论风暴。
他的婚娶之事,在玄朝世家中是绝对的头等大事。
若非他身为男子,光是最精纯的水灵根这一条天赋,便该早早送入玄朝后宫之中,连后位也可当得。
“那你是怎么形容我的?”
前两者都太荒谬,倒是最后一款勾起了渡星河的好奇心。
她记得姬无惑特别会夸人。
姬无惑说:
“嗯……我这么说,你会不高兴吗?其实我不太记得你穿的什么款式的道袍了,最后一回见你,你的衣衫破破烂烂的,还染了大片大片的血花。但我特别记得,你的雪名和赤霄拔出来时,剑光可荡星河。”
“我就跟他们说,我不是你的裙下之臣,我是你的剑下之臣。”
透过玉牒,能见到他娟秀的字迹。
既婉约,也有风骨。
渡星河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才好,她有一刹那的话词穷,好在身为“蛊神”,她能直接对从者下达“命令”。
栓着姬无惑的那一条链子亮起阵阵的湛然紫光。
须臾。
姬无惑的字再是在玉牒上显现:
“我感受到你很开心。”
“真好。”
飞舟正好要撕裂开空间,跳跃到另一个点位上,周围的夜空和云层在顷刻之间被绞裂得粉碎,蜘行观压根没在飞舟上做什么保护措施,挟带着力量的巨风几乎要将她席卷其中,而渡星河不过一个抬眼,乱流就从她身侧避让开来,无法碰触到她半分。
她要变得更强,才不负了姬无惑在家人面前堂而皇之地自称是她爱慕者的崇拜和信任。
让仰慕她,变成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
数日后,飞舟抵达蜘行观的据点。
陈不染丝毫没有要隐瞒她的想法,不仅把通过禁制的方法告诉她,甚至把她设成了拥有同等权限的存在。
渡星河婉拒:“万一哪天你窝点被端了,我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以为我们已经是同伙了。”
渡星河:“错觉。”
“但他们现在都是你的手下。”
陈不染眨了眨他无辜的眼睛,指向一条条被她栓着的链子虚影。
渡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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