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觉得,当初漠北那件事最关键的地方是什么?”
“是谁和雁翎穗她们接的头。”
苏伯问,叶无坷答。
与叶无坷他们一起走了一整天的苏伯,似乎对叶无坷更感兴趣了些,这少年的有一种东西让苏伯格外喜欢,不复杂,这种东西归结起来其实就三个字。
不矫情。
病重的时候能做什么就做什么,病好之后能做什么就做什么,在村子里的时候能做什么就做什么,出村之后能做什么就做什么。
多么简单?
他在无事村的时候病殃殃的但他始终都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不添乱。
只要不给家里人添乱就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的事,且他做好了。
身上有了责任之后他开始尝试解读这个世界解读人心,但他的目标并不是为了解读还是为了那句话我能做些什么。
苏伯又问他:“那你认为,在漠北接触了雁翎穗那些人的到底是谁?”
叶无坷摇摇头。
这是很少的他不直接回答的时候,苏伯就明白了这孩子的另外一个特制。
在没有确定之前哪怕自己脑子里可以胡乱猜测,但绝对不会把话说出来。
他问:“想到了,但不说?”
叶无坷道:“大宁的律法上明明白白的写着,未经确凿证据定罪的人不能视为罪犯。”
少年笑了笑:“连大宁律法都不能随便冤枉人,我怎么能?”
苏伯再问:“那你想到的若不是冤枉了人呢?你不说,岂不是错过了查案的关键?”
叶无坷回答:“若我想到的不是被冤枉了而是真的触犯律法的人,那我自然会认真的追查下去,可以我现在的身份,一旦说出某个人的名字那就一定会影响查案。”
“在很小的时候我躺在炕上闲得无聊就在想这些事,后来逐渐想明白了为什么被冤枉的人那么不容易证明自己。”
苏伯感兴趣他想到了什么,但更感兴趣他小小年纪还卧病在床为什么要想这些。
“你是真的无聊才想这些的?”
“也不都是。”
少年竟然略显腼腆的笑了笑,他虽然纯澈可他从来都不是个脸皮薄的人,让他出现这种腼腆笑容,可能是真的触及到他害羞的地方了。
“先说说看你为什么要想这些。”
“不说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难道还能逼迫谁说自己不想说的话?如果这样做了,那我还值得你敬佩吗?仗着自己比别人强就逼迫别人说不想说的话就是欺负人,我年轻的时候遇到这样的是要干死的。”
叶无坷挠了挠头发:“我只是有些不好意思。”
少年双手扣在自己后脑上,仰着头走路。
“我那时候想,若我真的活不长了我能不能写本书留在人间?”
苏伯脚步骤然停住:“你说什么?”
少年说:“如果以我当时的学问写不出一本通顺的书出来,那最好也能写一些句子,一些话语,一些我来过的痕迹。”
“我来过了但别人不知,这和没来过有什么区别,就算是个过客,我也得是个有名的过客才行。”
他说:“不要说无事村,我连家门都很少能出去,无事村的长辈们同辈们都知道有我,可外边的人并不知道世上有个叶无坷。”
“我想留下些什么,所以我才想看书,我想看很多书,认识很多字,明白很多道理,这样我写下来的东西就不会被人随随便便当厕纸用。”
“我还曾经幻想过,我不在人间的有一天,人们捧着我留下来的东西看的津津有味,然后说一声这个叶无坷有点东西。”
少年看向苏伯笑的更加腼腆起来:“这是我小时候最不要脸的想法,现在想想依然觉得好不要脸。”
苏伯由衷的赞叹道:“好不要脸的好大志向。”
叶无坷道:“所以当时想了很多话,很多我认为对的话,想写下来,留下来。”
苏伯:“比如你刚才提到的被冤枉的人为什么那么不容易证明自己清白?”
叶无坷点头:“是啊,其实这种事本身起点就错了。”
“这个世上就只应该存在谁证明谁错了,而不应该存在谁证明自己没错。”
苏伯道:“大宁律便是如此。”
叶无坷道:“但是很难。”
苏伯想了想,认可:“确实很难。”
叶无坷道:“我那时候就在想,难在何处?难在人们从心底里愿意相信两件事,这两件事甚至能左右绝大部分人的思想。”
“是什么?”
“弱者真相,强者话权。”
叶无坷说:“比如小时候的我,可以算是弱者之中的弱者,我年纪小又病重,谁会怀疑我说的话是假的?”
“弱者说出来的真相哪怕不是真相,也一定更容易被更多人接受且深信。”
“那个时候的我若是指着谁说你们不在的时候他欺负我了,那这个被我冤枉的孩子一定会备受谴责甚至挨一顿毒打。”
苏伯眼神恍惚了一下,然后点头。
“弱者真相比强者话权还要容易让人笃信,强者话权在很多时候一样不会被人质疑。”
“我现在是廷尉府千办,如果我随随便便说一句谁可能是个坏人,那廷尉府我下边这个分衙的人就会力量倾斜,朝着我说的方向去查办。”
“就算不知情的百姓们若听说这个人是叶千办怀疑的,那在心里也会想着此人多半是有问题了。”
苏伯再次点头。
他看向叶无坷问道:“所以你小心翼翼的与我解释了这么多,是因为你怀疑的人与你相识?”
叶无坷的脚步也顿了一下。
苏伯道:“你这样的孩子啊,如果不是害怕涉及到了你认识的人,你何必解释这么多,你只需说一句你不确定就够了。”
“而你解释这么多只是因为你想告诉我,前辈啊,如果你也怀疑到了谁请不要急着认定他是个坏人。”
苏伯说这句话的时候,回头有意无意的看了看依然还在昏迷之中的苗新秀。
叶无坷声音有些轻但丝毫也不掩饰的说:“人都是自私的。”
苏伯回答:“是的。”
他收回目光看向叶无坷:“既然你有自己的猜测,我也就不多问什么了,你也不用继续小心翼翼,因为我不是来查案的。”
他说:“我只是一个闲出屁的老人家,恰好有一位老友亲自登门请我帮忙,我要帮的只是他请我照看一下某个晚辈的忙,可不是侦破什么大案的忙。”
他拍了拍叶无坷的肩膀:“需要去证明什么,你自己去证明就是了。”
叶无坷抱拳:“我记住了。”
苏伯道:“但你若丢了我的人,我不答应。”
叶无坷这下有些惶恐了,因为他确实没有把握不丢苏伯的人。
他一直认为自己不是那种天赋极好的人,且苏伯只指点了他一天的时间。
靠这一天的时间以后打架就不丢苏伯的人?那最好的办法好像就是不用苏伯教的东西。
这时候苏伯却转头看向三奎:“你也看了一天,你有何领悟?”
三奎站直了身子回答道:“回前辈,我现在相信武师父和苏师娘的剑法是您教的了。”
苏伯居然因为三奎的认可而得意起来,这在他年轻的时候可真少见,那时候的他心高气傲,就算十五岁便杀了一名一品他也没得意过,只觉得理所当然。
“因为剑法,本身就只是杀人技。”
苏伯说:“你知道为什么门派,总是会有一些套路的拳法刀法剑法吗?”
三奎回答:“以前不知道,看过前辈指点之后就明白了。”
苏伯看着他,三奎马上就给出答案。
“因为门派,需要有一些东西是普通百姓一看就觉得很厉害的东西,可实际上的真正的武学,乃至于至高武学,非但是百姓们看不懂的,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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