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之下,星辰漫天。
科德林顿将军的宅邸,宴会也到了散场的时分。
考珀夫人斜戴蕾丝宽边帽,一边应付着其他夫人们的恭维,一边在仆人的搀扶下走出黑铁院门。
她正准备登上早已等候她多时的归家马车,但还未等她到位,便看见一位蓄着小胡子、戴着白手套、留着短金发的中年男管家三步作两步走到她的面前。
管家一手置于胸前,微微躬身道:“考珀夫人,我们家夫人已经候您多时了。现在时间尚早,如果您不忙的话,要不要去和她喝一杯?”
考珀夫人听到这话,忍不住顺着管家过来的方向望去,马路对面停着的奢华马车已经撩起了窗帘,微风拂过街道,带起了窗帘后那位夫人的搭在耳边的黑色碎发,朦胧的夜色与黯淡的街灯却愈发映衬出那张令无数搅动欧陆风云大人物沉醉的丽人笑脸。
“多萝西亚?”
考珀夫人微微惊讶,不过她也没有多言,而是冲着管家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后跟着他上了那架马车。
随着她登上马车,男管家很快从外为二位女士轻轻关上了那扇装饰有象征沙俄皇室的双头鹰纹章车门。
挺直了腰板坐在车头的马夫一抖缰绳,低调奢华的黑色马车很快便慢悠悠的行驶了起来。
考珀夫人坐在深红的天鹅绒座椅上,望着坐在对面利文夫人坠在洁白胸前的点缀有碧蓝托帕石与翠绿孔雀石所组成的树叶型项链,不由眼前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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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漂亮的首饰啊!这又是出自哪位大师之手?”
利文夫人只是淡淡的笑着:“具体是哪位大师现在已经考证不清楚了,不过沙皇陛下上个月把这件东西恩典予我的时候说过,这是当年叶卡捷琳娜大帝所收藏的饰品之一,所以这大概是出自那时的一位皇室匠人之手吧?”
“叶卡捷琳娜大帝?”
考珀夫人闻言,她禁不住轻轻托起那枚挂在利文夫人胸前的吊坠又多打量了几眼:“细看之下,这件的风格和卡斯尔雷夫人家传的那套还真有几分相似之处,说不定还真是出自同一位皇室匠人之手。”
利文夫人听了,笑着眨了眨眼:“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卡斯尔雷夫人的父亲白金汉郡伯爵约翰·霍巴特好像是曾经出任过不列颠驻俄国大使吧?”
考珀夫人微笑着点了点头:“没错,老白金汉郡伯爵在圣彼得堡从1762年待到了1765年,他正好参加了叶卡捷琳娜二世的登基典礼,霍巴特家那套祖母绿项链就是在那个时候由叶卡捷琳娜二世赠予的。
我从前去她家里做客的时候,有幸见过一次那套项链。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套首饰是由一颗八角形切割祖母绿加上水滴形祖母绿为中心,交替围绕着14颗枕形钻石和13颗矩形祖母绿组成的。除此之外,还有一对祖母绿水滴形耳坠。
老白金汉郡伯爵在卡斯尔雷夫人出嫁的时候,把那套首饰留给了她。但是或许是由于太贵重了,所以卡斯尔雷夫人只有在极其重要的场合才会戴着那套首饰登场。不得不说,那套项链和耳坠搭配上低领晚礼服简直是一绝!”
考珀夫人一聊到首饰,瞬间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就连语气也比今天晚宴时活泼了不少。
两位女士从首饰聊到了穿搭,又从穿搭聊到了最近的流行风潮。
说到这里,利文夫人取出放在车内酒柜里的红酒,在面前的高脚杯中稍稍添了一些。
“不过真是令人稀奇,今天俱乐部明明有亨利主办的晚宴,但你不仅没有出席,还跑到了科德林顿将军的家里参加蓝袜社的聚会。难道是因为今天这里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吸引了你的注意力吗?”
考珀夫人无奈笑道:“科德林顿夫人先前就邀请了我很多次,我总是借口推辞的话,也太失礼了。而且先前由于我那个参加了蓝袜社的惹事精嫂子与拜伦勋爵的复杂感情,我和蓝袜社的各位夫人们闹了些不愉快。
这一次我特地过来,也算是与她们缓和一些关系。毕竟大家都是在伦敦生活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而且那两个人也已经去世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原来是这样…”利文夫人轻轻捂住了嘴:“不过伱这次没来,亨利那边可是有些不高兴呢。没有你,他简直像是丢了魂一样,干什么都心不在焉的。今晚玩牌的时候,他还输了好多钱。”
考珀夫人闻言禁不住脸颊泛红,她故作嗔怒道:“亨利总是这样,四十六岁的人了,没事还总耍这些脾气。再说了,我不在,不是还有你和泽西夫人在那里陪他吗?”
利文夫人抿了口红酒,在黯淡的马车内,她的红唇被酒液妆点的愈发鲜艳。
“艾米莉,大家伙都知道,他是你的。他同我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至于泽西夫人,请恕我直言,她哪里赶得上你的魅力?你可别让亨利失望了。”
考珀夫人本以为利文夫人是在和她开玩笑,可听到这里,顿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她轻声探问道:“亨利真的发脾气了?”
利文夫人微微点头:“过两天就是他的生日,你要不想着给他送点别出心裁的小礼物,让他消消气?明天正好我没什么事情,要不我陪你上街去挑挑东西?”
考珀夫人闻言,只是沉吟:“多萝西亚,你觉得我送他一个留声机如何呢?再附带一张改编自《lacampanella》的帕格尼尼练习曲唱片?”
“留声机?唱片?”利文夫人不解道:“那是什么东西?”
考珀夫人见她不理解,于是便笑着替利文夫人解释了自己今天在宴会上的见闻。
利文夫人听到这话,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忍不住开口道:“啊!我好像见到了你说的那位黑斯廷斯先生。”
“你见过他了?”
“嗯,他比你们要先出来。”利文夫人冲着朋友眨了眨眼,俏皮的逗弄道:“身材很高大,胸膛的肌肉看起来也很结实,整张脸棱角分明,看起来文质彬彬的,而且还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考珀夫人调笑道:“多萝西亚,你该不会是看上他了吧?我记得你好像不喜欢这么嫩的呀。”
“嗯…”
利文夫人将捶在耳边的碎发撩到耳后:“喔,艾米莉,我对人都是接触之后再看感觉的,嫩不嫩的其实并不是我考虑的最重要因素。而且,你为什么会觉得黑斯廷斯先生嫩呢?艾米莉,年轻可不代表嫩,虽然那位年轻的先生看起来很彬彬有礼,而且又是位杰出的科学家,举手投足间都像极了一位标准的英伦绅士,但是…”
“但是什么?”
利文夫人压低嗓音、捂着胸口、身体前倾,她神神秘秘的在朋友的耳边开口道:“我向你保证,黑斯廷斯先生一定杀过人,而且绝对不止一个人。你要是被他好好先生的外型骗了,以后肯定是要吃大亏的。”
“杀过人?”考珀夫人惊讶道:“这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很简单。”利文夫人抿嘴笑道:“因为他身上有一种与我父亲接近的气质,无论是站在哪里,总会不由自主的立的像是一把笔直的剑,行走之间凌厉的动作就像是挥舞的刀锋。
虽然他已经极力的想要柔和自己的气质,但是如果不经意的被他看上一眼,还是能察觉到他眼神中潜藏的危险。如果你没告诉我他是一位科学家的话,我肯定会以为他是从拿破仑战争的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
考珀夫人听到这里,禁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多萝西亚,你看人真准!黑斯廷斯先生的本职工作是苏格兰场的警司,而且还是一位工作能力相当出色的年轻警司,你可能不知道,他今年才20岁,而且完全是单凭自己爬到了这个位置。就在不久前,他还参与了对那个法国人的海上营救任务。
我今天听贝格尔号的舰长菲茨罗伊上校说,他亲眼看见黑斯廷斯先生在海上一个人干掉了十七个海盗。他还说如果黑斯廷斯先生愿意去皇家海军干的话,迟早能混上将军位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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