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桥,海德公园东南角,威灵顿私宅——伦敦1号,阿普斯利宅邸。
威灵顿公爵的手里托着高脚杯,满脸惊讶的望着前来复命的亚瑟。
“小伙子,我还以为你得有一阵子才能替我拿回有用的东西呢,你这么快就有收获了?”
亚瑟笑着回道:“一点意外之喜,虽然不一定派的上用场,但是鉴于距离会议召开的时间日益紧迫,我认为即便是再微小的消息都应该及时通知您,毕竟在您的手上,有时候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突破也足以能帮助不列颠获取巨大的国家利益。”
威灵顿公爵听到这话,忍不住笑道:“还真是个会说话的小伙子,要不要来点喝得?我比较推荐波尔多玛歌酒庄的玛歌白亭。”
亚瑟点头道:“我没在法国行过军,所以并不了解那里的酒水,既然您觉得这酒不错,我选择相信您。”
威灵顿公爵心情不错的哼着小曲,抬手从酒柜里取出一瓶贴着标签的白葡萄酒倒了两杯,一杯递给了亚瑟,一杯留给了自己。
他靠在沙发椅上品了口酒,随后笑眯眯的问道:“好了,小子,说吧,你到底给我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亚瑟开口道:“我根据您的命令,今天上午造访了俄罗斯大使馆,并且在那里遇见了奥地利帝国首相克莱门斯·梅特涅先生。”
“嗯…梅特涅…”威灵顿公爵捏着下巴:“我一早就猜到他刚到伦敦肯定会马上去找多萝西亚,没想到还真让我猜对了。”
亚瑟听到公爵这么说,也没有傻到去追问威灵顿为什么这么猜,而是继续陈述道:“除此之外,我还在大使馆里带回了一份带有俄罗斯风格的奥地利土特产。”
“土特产?”威灵顿公爵听到这话,禁不住打趣道:“这是伱们苏格兰场警官的哪门子黑话吗?”
亚瑟微笑道:“不是苏格兰的,而是lps的。罢了,我就照直和您交代了吧,我拿到了一点利文夫人的私人物品。”
“利文夫人的私人物品?”威灵顿公爵听到这话,忍不住大笑道:“巧了,我这里也有一份,还是贴身的。”
亚瑟被威灵顿公爵打了个措手不及,他先是一愣,旋即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讲荤段子。
他一时之间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憋了半天才蹦出去一句:“阁下,我拿到的这份,不是布的。”
“嗯?”威灵顿公爵挑眉道:“不是布的?那倒是新奇。”
亚瑟强调道:“准确的说,这份私人物品不是利文夫人的,而是梅特涅先生的。”
“啊?!”六十多岁的老公爵听到这话,差点把含在嘴里的葡萄酒吐出来:“亚瑟,你这小伙子,你说我是应该夸你技术高超呢,还是说你年轻不懂事呢。那种东西你还是拿回去吧,我不需要那种收藏品。”
亚瑟眼见着事情越描越黑,赶忙义正言辞的澄清道:“更准确的说,这是梅特涅送给利文夫人的。”
“哦,那还行。”威灵顿公爵从胸前的口袋里抽出手帕抹了把汗:“年轻人,虽然咱们不列颠人说话都比较含蓄,但是在我这种军人面前,你说话还是最好挑重点。你这话说的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干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情。”
亚瑟看他越想越歪,只得赶忙抽出信笺和译文放在桌面上推了过去:“这是梅特涅1818年写给利文夫人的情书,请您过目。”
“情书?”
威灵顿公爵的白眉毛一扬,老头子拉开抽屉取出放大镜,眯着眼睛一字一句的从上到下将书信的原文与译文全都细细品味一遍:“梅特涅这文笔不错呀,怪不得他能在维也纳这种风流都市混的风生水起,也不怪那么多夫人小姐会对他动心…”
亚瑟假装没听见公爵的文学品鉴,他只是按计划陈述着一早就整理好的观点。
“根据lps特殊情报人员的报告,我们在利文夫人的卧室中只发现了这封信。但是根据信中的信息,我们可以合理推断,梅特涅先生肯定不止给利文夫人写过这一封情书。
但是利文夫人却有意在今日会面时,将这份书信挑选出来,结合到这封情书创作于比利时的布鲁塞尔,因此我合理怀疑,今日梅特涅先生与利文夫人见面除了重叙旧谊以外,应当还聊到了比利时独立问题。
正因如此,我才会在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赶过来向您汇报情况。虽然我不知道他们具体谈到了哪一步,但是我觉得您或许可以将奥地利和俄罗斯站在同一阵营的情况纳入考虑范围。”
亚瑟虽然说的很委婉,但威灵顿公爵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虽然托利党对于法国的七月革命与比利时独立存在担忧情绪,但托利党最多只是担忧,而俄罗斯和奥地利却是直接急了。
作为同处在欧洲大陆的国家,这两个欧陆传统专制强国一直对于革命浪潮抱有高度警惕。
而梅特涅作为专制主义的铁杆拥趸,他打算与俄罗斯站在一起对抗法国和比利时并不稀奇。
不过虽然事先已经有了猜想,但能提前确定这个梅特涅的真实态度总归是好的,因为威灵顿公爵今晚正好约了梅特涅共进晚餐,作为一名久经沙场的宿将,威灵顿公爵最喜欢打的就是这种知根知底的仗。
而截止到目前为止,他在处于情报优势的情况下,战果是无一败绩。
有了亚瑟的事先预警,他已经确定了今晚和梅特涅交谈时到底该提出哪些问题、使用什么样的语气。
如果梅特涅寸步不让的话,威灵顿公爵觉得,自己或许就得和这位权倾朝野的奥地利首相谈一谈拿破仑战争期间奥地利欠下的巨额战争债务了。
根据威灵顿公爵的了解,奥地利的债务问题已经到了需要发新债偿还旧债利息的程度。
诚然,俄罗斯也可以替奥地利吃下一部分新国债,但是奥地利的旧国债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英国持有的。
但凡梅特涅这个老油子敢表现出半点强硬立场,英国就敢抛售奥地利国债,压低他们的新国债发行价和提高他们的国债利息支付成本。
只要掐住这一点下手,威灵顿公爵担保奥地利人肯定过不好未来几年的圣诞节。
当然,他也没打算那么快和梅特涅摊牌,毕竟奥地利的强硬态度也是英国用来和法国讨价还价的筹码。
虽然英国觉得比利时独立与否都可以,但是就算比利时独立,也不能成为一个亲法政权。
无论是荷兰,还是比利时,都必须成为大不列颠的忠诚的小老弟。
而这,也是这段时间他和法国驻英大使塔列朗不断拉扯的焦点问题。
现在拿捏住了奥地利,那么接下来只要专注于考虑如何解决法国和俄罗斯就行了。
就塔列朗这两天展现出的态度来看,法兰西的底线貌似也很清晰,只要荷兰放比利时独立,其他问题都可以谈。
毕竟他们在拿破仑战争失败后,就一直面临着深陷反法包围网的问题,只要能在包围网上撕开一道口子,比起之前就已经是巨大进步了。
但是沙俄的胃口恐怕就没那么好满足了,尼古拉一世是个权利控制欲极重的统治者,而势力不断西进的沙皇俄国自然希望把法国这个西欧强国闷死在包围网里。
如果奥地利退却,沙俄的态度或许会出现松动,剩下的就看如何谈条件了。
不过就像英国不希望出现一个强大的法国一样,英国同样也不希望出现一个横亘东西欧的俄罗斯。
本来看见俄罗斯的地中海舰队在达达尼尔海峡畅通无阻就已经够难受的了,现如今他们还打算在陆地上向西扩张,不列颠说什么都不能答应。
威灵顿公爵琢磨着,或许可以让外交大臣帕麦斯顿去接触一下普鲁士代表团,又或者让英国国王威廉四世给普鲁士国王威廉一世写封信?
虽然普鲁士国王是荷兰国王的表亲,但好说歹说,咱们的国王陛下威廉四世还兼着汉诺威国王的名头呢,汉诺威再怎么说也是德意志邦联的一部分。
如果论起地缘关系,汉诺威和普鲁士总比荷兰比普鲁士要近吧?
威灵顿公爵想到这里,放下高脚杯起身道:“亚瑟,这一次就麻烦你了。梅特涅的事情,我会向外交部报告的,如果这次伦敦会议能够圆满成功,这里面肯定少不了你的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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