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公馆,装饰着厚重红色绒布和金色壁纸的房间里。
炉火旁的沙发上,坐着两位穿着宽松浴袍的绅士,手中各自拿着一杯未喝完的啤酒。
施耐德抬起酒杯,只听见咕咚咕咚两声,随着喉结耸动,满满一大杯深棕色、泛着麦芽香气的波特啤酒一眨眼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呼…”
施耐德放下啤酒杯,心满意足的向后一仰靠在沙发上:“在发现夜莺公馆之前,我从未想过,原来在接受完招待后,泡上一个澡,然后再来上这么满满一大杯冰啤酒,居然能够如此痛快。亚瑟,你确实没有吹牛,全伦敦再找不出比这里更好的馆子了。”
亚瑟点的啤酒颜色看起来比施耐德的黑波特明显要淡上不少,比起具有浓郁麦芽香味和轻微苦味的黑波特,他还是更青睐口感清爽、苦味较轻且带有淡淡柑橘香味的淡色艾尔。
亚瑟并不急于回复施耐德,而是细细品味着酒水流过齿间的香气。
作为情报出身的事务官,施耐德仅仅是从亚瑟手中还剩下三分之二的酒杯便看出了一些这个小伙子身上的端倪,这位来自德意志的纯正不列颠绅士笑着开口道。
“亚瑟,我有时候真的在怀疑,你难道真是像大伙儿说的那样,是出身于约克郡乡村的猪倌吗?”
“喔?”亚瑟拿起手帕擦了擦嘴:“奥古斯特,我向你保证,你从白厅街再也找不到一个比我更会养猪的了。当年雇我干活儿的那位老绅士一度想把小女儿嫁给我,他那时候一眼就瞧出了,我有管理一千头猪的能力,未来迟早能够发迹。”
“嗯…”施耐德叉起一块面前盘中的腌培根,开口道:“那位老先生还挺有眼光的,他的预言还真实现了。”
亚瑟从身旁服务生的托盘里接过刚刚做好的手工咖啡冰淇淋,随口问了句:“不过,你为什么会怀疑我的雇农身份呢?”
“呵,很简单。”
施耐德笑着说道:“你吃饭喝酒的样子压根不像是从社会底层发迹的人,即便你真是从那里起家,你小时候肯定至少也有过一段时间不短的富裕生活。瞧瞧伱用餐的模样,那像是雇农吗?你简直就像是一个贵族。而且还不是不列颠的贵族,你简直就像是罗马的贵族。因为你不仅举止优雅,而且也和罗马人一样喜欢泡澡。我之前听伊凡小姐说,夜莺公馆的小浴场就是你提议建造的?”
亚瑟耸了耸肩,他端起装着冰淇淋的瓷盘开口道:“泡澡有什么不好的?奥古斯特,你不是也挺喜欢的吗?”
“哈哈哈。”
施耐德大笑两声道:“亚瑟,你很懂得享受,但你这话最好别让那些道德主义者听到。你是学历史的,那么你应该知道那些历史道德主义者是怎么看待罗马人泡澡这件事的。
他们说,罗马洗浴文化代表的贪图享乐、骄奢淫逸、腐化堕落、纵欲无度正是导致罗马帝国衰落的重要原因。男女共浴的放荡风气使得罗马士兵战斗力丧失、道德败坏、传播性病,使得罗马生育率下降。浴场里的断背之爱,有损罗马士兵的阳刚之气什么的。
再加上十五到十七世纪发生的几次瘟疫大流行,所以伦敦的大部分公共浴场都在那时候因为遭到道德谴责而关闭了。幸好议会和教会现在有许多其他的事情要去关心,要不然让他们知道了浴场、澡堂又开始在伦敦复辟了,弄不好又得跳出来没事找事。”
亚瑟听到这话,不以为意道:“在我看来,夜莺公馆的小浴场规模还是小了点,如果要建设一個罗马式的浴场,那么最少也得有一个冷水池、一个热水池以及一个桑拿房。不过,奥古斯特,你说的倒也不算错,在伦敦能够有个池子泡澡就已经很让人满足了。”
施耐德一边用餐叉切着培根,一边开玩笑道:“说的没错,老弟,慢慢来嘛。况且,就算伦敦没有公共桑拿房,你也完全可以在家里自己建一个嘛。你现在可是骑士老爷,在家里修个桑拿房怎么了?主教们难不成还能捧着《圣经》到你家里做道德规训吗?”
亚瑟望着施耐德盘中的培根,忽然开口问道:“话说回来,奥古斯特,德意志有公共浴场吗?”
“嗯…这你还真问对人了。”
施耐德咀嚼着培根道:“你应该知道,德意志邦联包含了38个政治实体,其中有帝国、有王国也有公国,虽然大家名义上是顶着邦联的名号行事,设有邦联议会,奉奥地利帝国为邦联主席,但组织形式非常松散,各邦都保持着完整的主权。
而且邦联当中的普鲁士王国还一直伺机挑战奥地利帝国的领导地位,所以大部分邦联决议基本就和摆设差不多了。虽然大伙儿常说德意志的风气要比不列颠保守很多,但实际上,除了普鲁士和奥地利以外,德意志其他邦国大部分都处于政治分裂、贵族与商人利益冲突激烈的状态。
在那些自由邦,商业、贸易与工业的发展其实都还不错,风气也远比奥地利和普鲁士开放。尤其是在公共浴场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情上,他们管的远远不像是伦敦这么严格,你需要的桑拿房在那里应该可以发现不少。
而且,你这次以二等秘书的身份派驻汉诺威王国,也不必担心会因为泡桑拿遭受指责什么的,因为这也算是你工作的其中一环。”
“泡桑拿也是我的工作?”亚瑟皱眉道:“奥古斯特,你这话不是在拿我找乐子吧?我记得国王陛下交给我的工作可是帮助汉诺威王国通过一部自由主义的新宪法,专门负责为警务改革方面提供建议。虽然我挂着的是二等秘书的职务,但实际上干得却是警务顾问的活儿。”
施耐德又要了一杯啤酒,一边细细的品味着,一边笑着回道:“不不不,老弟,你不懂外交部的二等秘书,这里面可是有门道的。”
“哪方面的?”
施耐德开口道:“各方面的。一般来说,外交部驻外公使馆的二等秘书有很多位,他们分别负责不同方向的事务。有的负责侨民管理,有的负责经贸合作,还有的则负责政治协商。”
亚瑟问道:“那我属于以上哪一种?”
“都不属于,你是最特殊的一种。”
施耐德喝了口啤酒,眯着眼享受道:“你的二等秘书职务是外交部的驻外情报人员通常使用的,专门负责文化交流。”
亚瑟含着冰淇淋汤匙琢磨了半晌,方才开口道:“交流文化?警察文化?”
施耐德哈哈大笑:“亚瑟,别把话说的那么难听嘛。虽然不管是不列颠还是汉诺威,又或者是世界的其他地方,群众通常都不喜欢警察,但是他们也不能否认,警察也是文化的一种。
而且,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你挂着这个职务,去泡泡澡蒸桑拿什么的,也算是交流市民的生活文化嘛。你可不要抱怨二等秘书的职位低,这可是个美差,正因为这个职务十分特殊,所以你基本不必成天待在公使馆里。
如果说外交部的一揽子职务当中有哪个职务是最舒服的,那么绝对首推专职负责文化交流的驻外二等秘书。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大使也没办法完全辖制你,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并不直接对大使负责,而是直接为外交部服务的。
而且,由于你这次委任是由国王陛下直接下令,所以你甚至用不着太过理会外交大臣帕麦斯顿子爵,最多按月给他发送一份无关痛痒的工作报告就行了。汉诺威王国的自由主义新宪法通过是没有任何异议的,你过去就是搭个顺风车,给自己的功劳簿上挂个成就,天底下还有比这更美的活儿吗?”
施耐德端着酒杯畅想道:“现在才12月,汉诺威王国的议会应该还在休会期,新宪法的工作也没办法推进。如果我是你,我就先不急着往德意志去,而是先去一趟巴黎,还可以在瑞士的日内瓦、比利时的布鲁塞尔和荷兰的阿姆斯特丹玩一圈,然后再慢慢悠悠的穿过普鲁士抵达汉诺威。
到汉诺威以后,先去莱纳宫拜访汉诺威总督剑桥公爵阿道弗斯·弗雷德里克亲王,和他打好关系,游历一番当地的风景。之后,亲王殿下多半会派你去哥廷根,这又可以在哥廷根大学结交一些名人雅士。”
亚瑟在一旁默默的记录着施耐德说过的话,他忽然举手问道:“奥古斯特,游玩的事情先撇在一边,你为什么觉得亲王殿下会派我去哥廷根?”
施耐德举起酒杯与亚瑟碰杯道:“新宪法的起草是断然不可能全部交给议员们自行决定的,虽然国王陛下已经让汉诺威王国的内阁起草了一份底稿,但是在提交议会前还需要在底稿的基础上做进一步修改。
而这种关乎学术和法律的问题,必定是要交给学识渊博的教授们操刀的。而汉诺威王国学识最深厚的教授都汇集在那所德意志地区最出类拔萃的院校,德意志高等教育的明珠,德意志历史法学派的大本营,由先王乔治二世创办的哥廷根大学当中。”
亚瑟听到这话,忽然笑道:“奥古斯特,你对哥廷根大学的评价可和我从别人嘴里听到的不一样。在那个人的口中,哥廷根大学简直就是腐朽、古板与落伍的结合体。”
“嗯?”施耐德问了句:“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亚瑟开口道:“海因里希·海涅,他来伦敦的时候,我曾经代表苏格兰场监视过他一段时间。”
“喔,原来是那小子。”
施耐德嘲笑道:“一个不折不扣的德意志愤青,汉诺威和哥廷根再落伍腐朽,也比他的老家杜塞尔多夫开明一万倍。一个普鲁士人大谈自由,就像是奥斯曼宫廷里的阉人去逛青楼。如果他那张嘴能够稍微收敛一点,或许还可以争取一个不列颠公民的身份,但这小子不止不收敛,反而跑去法兰西朝向来和德意志不对付的法国佬献媚,他是怎么好意思标榜自己是个德意志人的?”
亚瑟开玩笑道:“原来德意志人也不喜欢法国佬吗?”
“相邻国家的关系有好的吗?如果邻国的关系不错,那说明他们当中多半是一个太强一个太弱。讨厌法国佬的何止是德意志人,还有西班牙人,当然,还不能少了你我这样的不列颠人。”
施耐德一挑眉毛道:“若非如此,当初我父亲这样的雇佣兵到哪里当兵不是当呢?他为什么偏偏要选择为不列颠效力?我承认这里面有一部分经济上的原因,因为拿破仑侵占了我们家的土地,他的军队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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